“海膠”與“藻繩”在北疆軍中初顯成效的消息尚未完全傳開,一場更大的風暴,已悄然在夷洲醞釀,并以一種石破天驚的方式,震撼了整個大漢朝堂。
這一次,不再是日常用品的改良,而是直接關乎帝國武力核心的——軍械。
張沐在夷洲格物所新設的“軍器改良”科,匯聚了來自中原的巧匠、熟悉東海材料的納瓦霍老者,甚至還有兩名因仰慕大漢文化而偷偷投奔過來的、不得志的蓬萊底層匠人。張沐給予他們極高的自由和充足的資源,只有一個要求:不拘成法,但求實用。
正是在這種氛圍下,一位原本在將作監籍籍無名的老銅匠,在反復研究蓬萊那具連桿玩具和漢軍現有弩機結構后,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構想:為何不能造一種可以連續擊發數次,無需每次費力拉弦上箭的弩?
這個想法近乎離經叛道,卻得到了張沐的全力支持。經過無數次失敗的嘗試,耗盡心血,他們真的弄出了一具粗糙的、極其笨重的原型機——它擁有一個可容納五支短矢的箭匣,通過一套復雜的杠桿和扭力彈簧機構,可以實現一次上弦,連續扣動扳機五次,將五支箭在極短時間內依次射出!雖然射程僅有傳統強弩的一半,準頭也差,且在發射三次后機括就易卡死,但其瞬間爆發出的密集箭雨,在五十步內的威力堪稱恐怖。
幾乎同時,另一位負責研究蓬萊膠泥特性的工匠,則在嘗試將膠泥與不同金屬粉末混合時,無意中發現,某種特定比例的膠泥與碎鐵渣、硫磺等物混合后,陰干研磨成粉,遇明火會產生極其猛烈、類似蓬萊火鴉船所用那種火油的燃燒效果,且黏著性更強!
張沐深知這兩樣東西的份量。他一邊命人嚴格保密,加緊改進,一邊以最緊急的密信,將連弩原型機的圖紙、原理說明,以及那易燃膠泥的配方和樣品,由蘭臺社心腹以生命相護,火速送往長安。
然而,就在信使離開夷洲的第三天,夷洲都護府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蓬萊長老徐巿,以及臉色鐵青的兵工長老田襄子。他們是乘坐一艘沒有任何標識的快船突然到來的。
張沐心中凜然,面上卻不動聲色,以禮相待。
“張都護,”徐巿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樣子,但眼神卻銳利如刀,“我蓬萊待大漢,可謂誠意滿滿。開放貿易,允諾和談。卻不知,張都護為何要行此雞鳴狗盜之事,派人竊取我蓬萊工匠,更覬覦我邦不傳之秘?”他指的,是那兩名投奔夷洲的蓬萊匠人,以及格物所對蓬萊物品不遺余力的剖析研究。
田襄子更是直接拍案而起,殺氣騰騰:“張沐!你欺人太甚!真當我蓬萊刀鋒不利否?!”
面對質問,張沐并未驚慌,他緩緩放下茶盞,目光平靜地迎上二人:“徐長老,田長老,此差矣。貴邦匠人是仰慕我大漢文化,自愿來投,何來竊取之說?至于研究物品……互通有無,取長補短,不正是貴我雙方所愿?況且,”他話鋒一轉,語氣微沉,“貴邦巡海船只,近來頻頻抵近我夷洲哨探,甚至有意無意展示一些……遠超尋常漁船的奇特裝置,這又該作何解釋?莫非只許貴邦窺探,不許我等學習?”
他反將一軍,點破了蓬萊同樣在試探的事實。
徐巿被噎了一下,田襄子則怒目而視,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此時,一名親衛匆忙入內,在張沐耳邊低語幾句。張沐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對-->>徐、田二人道:“二位長老,看來我們今日的談話需暫時中止了。長安有緊急軍情至,本官需即刻處理。”
他起身送客,態度堅決。徐巿深深看了張沐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最終只是拱了拱手:“既如此,我等告辭。但愿張都護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兩邦和平之契機。”
送走蓬萊來客,張沐立刻回到密室。親衛呈上的,并非長安軍情,而是一封來自潛伏在蓬萊主島附近暗樁的密報,上面只有一句話:
“蓬萊內部似有異動,主戰派聲浪再起,疑與‘火神淚’配方可能外泄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