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異術研習所”內燈火通明。大秦使團帶來的玻璃器皿在燭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而那幾卷羊皮典籍，則被幾位精通數算、格物的老博士如饑似渴地研讀著。馬克西穆斯倒也大方，派了隨行的學者從旁講解，但涉及關鍵原理，尤其是那些可能用于軍事的機械知識時，便語焉不詳。

阿嬌聽著研習所的初步匯報，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了然。互利是假，試探是真。大秦想窺探大漢的虛實，尤其是軍事與技術的底細。

“告訴他們，”阿嬌對負責接待的大鴻臚吩咐，“大漢的絲綢如何養蠶繅絲，瓷器如何選土燒制，皆可觀摩。至于軍械鑄造、城池防御……乃國之重器，不便示人。若大秦誠心交友，當先展其誠意。”她巧妙地將皮球踢了回去，既保持了風度，也守住了底線。

與此同時，她通過蘭臺社的渠道，將大秦使團展示的部分非核心技術信息，尤其是關于天文歷法、幾何測算以及一種名為“混凝土”的建筑材料的模糊描述，悄然混雜在送往夷洲的常規文書之中。她相信張沐能明白她的用意——這些信息，或可在與蓬萊的談判中，增加些許籌碼。

然而，長安的夜色下，并非只有臺面上的外交辭令。

一處隱秘的宅邸內，燭光搖曳，映照著幾張神色各異的臉。其中有被阿嬌新政觸動利益的舊勛貴代表，有因張沐整頓漕運而失勢的官僚，甚至還有一位與楚王劉注母族往來密切的宗室。

“不能再等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陳阿嬌權勢日重，如今又引來西夷，若讓她繼續下去，哪里還有我等的立足之地？陛下對她……哼，怕是遲早要被她徹底架空！”

“不錯，”另一人接口，“張沐遠在夷洲，正是剪除其羽翼的好時機。若能坐實他‘結交外邦、圖謀不軌’的罪名，陳阿嬌必定受到牽連！”

“光是彈劾恐難奏效，她如今圣眷正濃……”第三人沉吟道，“需得有確鑿的‘證據’。”

一陣沉默后，那個宗室陰惻惻地開口：“證據么……未必需要是真的。夷洲天高皇帝遠，蓬萊洲又敵友難分，那張沐手握重兵，與蓬萊長老私相授受……這‘勾結’的嫌疑，還不好安排嗎？只要風聲起來，陛下心中豈能無刺？”

幾人低聲密謀起來，計劃利用朝中官，再次掀起彈劾張沐的風潮，同時派人秘密前往東南，搜集甚至“制造”不利于張沐的證據，并設法在夷洲與蓬萊之間，制造一些足以引人猜疑的“巧合”。

他們不知道的是，隔墻有耳。劉無采手下的暗探，早已盯上了這幾條不安分的“魚”。

幾乎在同一時間，未央宮御書房內，劉榮也在聽著心腹內侍的密報，內容正是關于那幾位御史此前彈劾張沐的背后關聯，以及市面上悄然流傳的、關于阿嬌“夜會北軍將領”的污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