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卻忽然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那聲冷哼極輕,卻帶著點不屑,又有點好笑,像是聽見了什么荒唐事。“有利?”她抬起手,指尖輕輕一推福珈的手背——沒用力,卻讓福珈立刻收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姿態恭順。而后太后坐直了些,胳膊抬得慢,指尖先碰到炕幾上的茶盞,汝窯天青釉的杯壁涼得浸手,她頓了下,才穩穩捏住杯耳。
“純妃就算是真能坐上后位,能不能坐穩三日,還難說呢。”太后的指尖捏著杯耳,輕輕晃了晃茶盞,杯沿凝著的水珠滾在釉色上,像顆小珍珠,綠得透亮的茶湯里,雨前龍井的茶葉尖兒跟著晃,“宮里的人精多著呢,貴妃瞧著溫和,心里有算計;嘉妃雖是外族,卻也盯著后位;就連那幾個位份低的嬪妾,都在暗里瞧著。她那軟性子,旁人一擠兌,怕是連哭都不知道往哪兒哭。”
她的目光落在茶湯晃動的倒影上,那影子里映著殿頂的藻井,晃得亂:“更何況,你當她這幾日的殷勤是自己想出來的?不過是順嬪在背后推波助瀾,想把她當槍使罷了。”
太后的聲音冷了些,像殿外的井水:“順嬪那人,最會躲在后面挑事。從前宮里的那些事,后頭處處都有她的影子,又是給慧貴妃遞消息,又是和嘉妃出主意。這次更精明,讓純妃來探哀家的口風。”
福珈垂著手站在一旁,聽見“順嬪”二字時,眼皮輕輕顫了下,像是被這名字驚著了,又像是在掩飾什么,垂在身側的指尖悄悄攥了下,又立刻松開,恢復了原樣。她頓了頓,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了些:“順嬪畢竟是太后娘家的遠房侄女,論輩分,還要叫您一聲姑母,是正經的族中之人。”
她咽了口唾沫,像是在斟酌要不要說下去,又像是怕說重了:“而且她是滿洲鑲黃旗的貴女,祖上出過軍機大臣,家世擺在那兒,宮里沒人敢小瞧,論身份和家世,做這中宮皇后原是足夠的。”
話鋒輕輕一轉,福珈的聲音里添了點小心翼翼:“只是……只是順嬪娘娘的小心思太多,昨日給您送的那盒胭脂,是西洋樣式的銀盒子,打開的時候香得沖鼻。奴婢聞著不對,悄悄找太醫院的人瞧了瞧,才知道里頭摻了西域的香——那東西雖能安神,卻也能讓人睡得沉,醒得晚。”
她抬眼飛快地瞥了太后一眼,又立刻垂下:“順嬪這哪里是送胭脂,倒像是想探您近日的作息,知道您幾點歇、幾點起。這般心思活絡的人,就算真得了后位,怕是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不好為咱們所用。”
太后握著茶盞的手頓了頓,隨即仰頭,淺啜了一口茶湯。茶水微涼,順著喉嚨滑下去,把午后的倦意壓下去了大半。她放下茶盞時,杯底與托盤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響,在這安靜的殿中格外清晰,竟把銅壺滴漏的“嗒嗒”聲都蓋過了一瞬。
“姑且看著吧。”太后重新靠回椅背上,身子陷進錦緞墊子,肩背卻依舊沒放松,像是時刻提著勁。她的目光又落回了地上的槐影,那些碎光隨著風輕輕晃著,像極了眼前這宮里變幻不定的局勢——看似平靜,底下卻藏著無數算計。
“皇帝如今心思都在西北的戰事上,勤政殿的奏折堆得能沒過案頭,連吃飯都要讓小太監端到書房,哪有立后的意思?”太后的聲音里添了點淡漠,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她們就算再如何費盡心機地表現,今日送荷包,明日請賞花,再如何互相算計,到頭來,也是白費力氣。”
話音落時,風又從窗紗外溜了進來,比剛才大了點,紗簾晃得更厲害,槐影落在太后的衣擺上。那襲明黃色宮裝上繡著的鳳凰紋樣,鳳羽的金線在影子里閃著微光,卻沒顯得張揚,反倒透著沉靜——像太后這個人,看著不動聲色,心里卻裝著整個后宮的起落,把每個人的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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