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濁的眼睛死死望著天花板上那幅帝國版圖壁畫,嘴唇翕動,喉嚨里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魔力早已失控。
那曾經足以焚城滅軍的龐大力量,此刻正在他體內胡亂沖撞,撕扯著他衰敗的神經與血管。
他強大的靈魂被禁錮在這具腐朽的軀殼里,做著最后徒勞的掙扎。
這位用恐懼與威嚴統治了帝國半個多世紀的雄獅,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
所有人都知道,當他徹底閉上眼的那一刻,帝國這艘千瘡百孔的破船,將迎來最猛烈的風暴。
叛軍中軍大帳。
拉斐爾公爵站在巨大的沙盤前,親手將代表銀月城的藍色旗幟拔下,隨手扔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
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那股來自深淵的火焰,正隨著每一次勝利而愈發灼熱,愈發澎湃。
“早知如此,何必隱忍這么多年!”
一股前所未有的復仇快意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
那個曾經只用一個眼神就讓他噩夢連連的老皇帝,果然已經不行了!
說不定,早就死在了那張華麗的床上,只是他那三個愚蠢的兒子為了爭權奪利,秘不發喪罷了!
他轉身,走向大帳的最深處。
黑曜石雕琢的炎魔雕像靜靜矗立,那些遍布石身的暗紅色裂紋仿佛活了過來,光芒流轉,像是在緩慢而有力地呼吸。
一股股狂暴的力量順著他的目光注入體內,讓他產生了一種能將整個世界都踩在腳下的強大錯覺。
“偉大的憤怒之主,伊格尼烏斯。”
他虔誠地跪下,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面,聲音嘶啞而狂熱。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很快,整個諾爾登恩,都將在您的怒火中得到凈化!”
然而,在這片被火焰與殺戮席卷的土地上,并非只有一位深淵的君主在享用這場饕餮盛宴。
銀月城的廢墟之中,那些堆積如山的尸骸,正發生著某種肉眼難辨的詭異變化。
血液并未凝固發黑。
它們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緩緩滲入地下,仿佛被干涸的土地貪婪地吮吸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無數肥碩得異乎尋常的蒼蠅,正密密麻麻地趴在那些殘缺的尸體上。
它們不是在啃食,而像是在……朝拜。
這些蒼蠅通體漆黑,腹部鼓脹得近乎透明,每一次振翅都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匯聚成一片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之海。
沒有人注意到,隨著它們的“朝拜”,尸體中的血肉精華正以一種不可見的形態被抽離,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融入蒼蠅體內,又通過某種橫跨位面的神秘鏈接,被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了遙遠的深淵。
一陣若有若無的,帶著極度滿足感的嘆息,仿佛在空氣中響起。
“嗝……鮮活血肉的滋味,當真美味啊……”
那聲音油膩而懶散,充滿了飽餐一頓后的愜意。
深淵之中,兩個橫跨無盡疆域的龐大意志,似乎在這一刻發生了短暫的交匯。
狂暴的憤怒君主:伊格尼烏斯,正通過他的代理人拉斐爾,盡情地播撒著毀滅與戰火,貪婪地收割著那些在極致憤怒與恐懼中死去的靈魂。
而另一位,代表著“暴食”原罪的君主,別西卜,則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派遣他無窮無盡的魔蠅軍團,將那些被遺棄的血肉殘軀吞噬殆盡,化作最精純的能量,填補著他那永不滿足的饑餓。
一個負責殺。
一個負責吃。
兩位深淵君主,竟在這場席卷人間南境的慘劇中,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他們將整個諾爾登恩南境,都變成了他們的自助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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