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城,死城。
風是這里唯一還在流動的東西。城內沒有任何活物,也沒有任何聲音。
叛軍早已離去,奔赴下一個準備吞噬的目標,身后只留下一座死城。
從城門到總督府,殘缺不全的尸體鋪滿了每一寸土地,隨處可見沾連碎肉斷骨與裸露的腐爛內臟。
帝國士兵、城衛隊、來不及逃走平民……他們的身份在死亡面前被抹平;扭曲的肢體,空洞的眼眶,凝固在臉上的驚恐,共同構成了一幅沉默的地獄繪卷。
叛軍的攻勢與其說是戰爭,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宰。
他們不需要補給,不在乎傷亡,唯一的目的就是毀滅。
一座又一座城市在他們狂潮般的沖鋒下化為齏粉,然后被徹底血洗。
這種純粹為了破壞而破壞的瘋狂行為,讓所有關注著南境局勢的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困惑與不安。
即使拉斐爾公爵想坐上皇位,他需要的也是一個完整的,能夠提供稅收和人力的帝國,而不是一片白骨累累的廢土。
如此血腥的無差別屠殺……他們到底所求的是什么?
但無論如何,這樣的慘狀,只會讓下一座被圍困的城市拼死抵抗……或者,領主棄城而逃。
諾爾登恩帝國,帝都多米西里。
二皇子賴斯的書房里,克蘭家族的族長弗蘭頓正襟危坐,他身上的每一處衣褶都顯得僵硬。
先前賴斯正在和他溝通征兵令一事,但塔倫身上發生的意外,顯然讓這位二皇子頗為不滿。
聽完戰報,賴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
“父皇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陛下已經無法下達清晰的命令了。”
弗蘭頓的聲音壓得很低。
“那就繼續等。”
賴斯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篤篤聲。
“南境那些貴族的兵馬,死得越多越好。等他們和叛軍拼光了,我們再出手,才是最穩妥的。
不過,你們家族里那個叫凱爾的,居然敢違抗我的征兵令?呵,等我拿下皇位再收拾他。”
三皇子蘇萊曼的庭院中,他正悠閑地修剪著一盆觀賞魔植“月光蘭”。
一名幕僚站在他身后,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憂心忡忡地匯報著。
“殿下,銀月城已破,無人幸存……那些叛軍,簡直不是人!”
“知道了。”
蘇萊曼手中的銀剪發出一聲輕快的“咔嚓”聲,一片多余的葉子應聲飄落。他甚至沒有回頭。
“大哥和二哥的軍隊動了嗎?”
“……沒有。”
幕僚的聲音有些干澀。
“那我們急什么?”
蘇萊曼將剪刀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保存實力。父皇的詔令說得很清楚,誰平定叛亂,誰就是新皇。”
三位皇子,三顆同樣冰冷的心。
他們像是三頭盤旋在高空的耐心禿鷲,注視著帝國這具正在腐爛的龐大尸體,等待著其他競爭者先耗盡力氣,然后自己再俯沖而下,享受最后的勝利果實。
南境領民的哀嚎,忠心將士拋灑的鮮血,在他們眼中,不過是皇權游戲棋盤上,可以隨時舍棄的損耗。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
那間終年彌漫著魔藥氣息的寢殿內,埃德加七世躺在巨大的病榻上,生命的氣息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