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風如刀。
羅林最后一次巡視營地,靴底踩在凍結的泥地上,發出“咯吱”脆響。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安靜、壓抑,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他習慣性地在西區那間關押斗騎的木屋前多停留了片刻。
太安靜了,安靜得反常。
這群桀驁不馴的斗騎,平日里就算不吵鬧,也總會有些壓抑不住的摩擦和響動。
可今天,他們像一群提前進入冬眠的熊,毫無聲響。
羅林在確認門鎖都已鎖上無一遺漏之后,他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生著一個小火爐,驅散了些許晚間的寒意。
羅林坐下,開始在工作日志上寫下日期,然后提筆準備記錄今天的情況。
“四月七日,晴。營地安全狀況平穩,無異常……”
筆尖停在了紙上,墨水在粗糙的紙面上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
平穩?無異常?
羅林抬起頭,看向窗外被夜色籠罩的戰俘營。
腦海中,下午看到的那支車隊畫面一閃而過。
華麗的馬車,傲慢的護衛,以及那面在北境寒風中顯得格格不入的星辰紋章。
那是來自克蘭家族的使團。
他知道,為了監視這群“貴客”,城衛軍抽調了不少人手。
這意味著,戰俘營原本的守衛力量,被大幅削弱了。
雖然只是幾個崗位的人員輪換,但對于一個精密運轉的機器而,少掉任何一個齒輪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羅林將筆放下,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
他開始復盤整件事。
那些斗騎是強者,骨子里充滿了驕傲。
讓他們在這里日復一日地挖石頭,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積分制度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羞辱而非希望,因為他們被剝奪了任何獲得積分的資格。
他們會甘心嗎?絕不可能!
所以,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逃。
之前的幾次越獄,都以失敗告終。
那些人要么被打成了篩子,要么就是僥幸逃出了高墻,最終卻沒能逃過北境的嚴寒變成雪原上的一具凍尸。
槍械的威懾和絕望的環境,是束縛這些被解除了武裝的戰俘,最有效的鎖鏈。
所以,單純的逃跑是愚蠢的。
但那些斗騎,尤其是那個叫蓋文的五階強者,他不是蠢貨。
如果他要動手,就絕不會選擇這種最原始、最沒有勝算的辦法。
他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守衛分心,能制造混亂,能提供掩護的機會。
一個……就像克蘭家族使團來訪這樣的機會。
羅林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他帶得向后滑出,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不對勁!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斗騎們反常的安靜,不是認命,而是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守衛力量的薄弱,為他們創造了條件。
使團的出現,是他們最好的掩護和催化劑。
如果自己是蓋文,會怎么做?
羅林的大腦飛速運轉,將自己代入到敵人的位置,開始推演。
首先,要逃離戰俘營,必須制造一場足夠大的混亂,吸引營地大部分衛兵的注意力。
營地里發生什么最容易引起大亂?火災。
而東區的木料場堆滿了木材,一旦著火火勢蔓延極快,足以讓整個營地陷入恐慌。
其次,囚服和光頭太顯眼,就算趁亂逃出去也容易被發現。
所以他們需要偽裝。
那么,哪里能弄到衛兵制服?
羅林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將這些碎片般的思考連接起來,一個完整的越獄計劃在他腦海中浮現。
就在這一刻——
“著火了——!!”
一聲凄厲的嘶吼劃破了營地的死寂,緊接著,是更多人驚恐的尖叫。
羅林沖到窗邊,只見東邊的夜空,已經被一片沖天而起的橘紅色火光映得亮如白晝。
火舌像貪婪的巨獸,瘋狂地吞噬著堆積如山的木料,發出“噼啪”的爆響。
濃煙滾滾,夾雜著火星,被狂風卷向營地的其他區域。
恐慌像瘟疫一樣瞬間蔓延開來。
俘虜們從木屋里沖了出來,瘋狂地拍打著房門大聲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