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強成癮性?”
克蘭的指尖輕輕捻著那顆深褐色的豆子,眉頭不自覺地鎖緊。
眼前那行血紅色的警告,像一根尖刺,狠狠扎在他剛剛興奮起來的神經上。
這東西,根本不能簡單地當成異世界版的可可豆來看待!
他原以為自己找到了能讓冷杉領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奢侈甜品原料,一種足以風靡整個大陸的經濟作物。
可現在看來,影語豆的本質更接近于一種嚴格管制的藥品,而非能夠隨意流通的食品。
除非……用量極低。
克蘭的思維飛速運轉。
止痛?
這兩個字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向了醫療部,那個彌漫著酒精與草藥氣味的地方,以及那個滿臉絡腮胡、操縱手術刀比揮舞屠刀更熟練的男人——布徹爾。
冷杉領的外科手術技術,在布徹爾驚人的天賦和廢寢忘食的鉆研下,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發展著。
克蘭提供的現代解剖學知識,為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如今的布徹爾,其縫合技術和對人體結構的理解,早已超越了這個時代所有的醫師。
而工坊區的機器越來越多,運轉越來越快,生產效率節節攀升的同時,工傷事故也成了無法避免的陰影。
那些被齒輪絞傷、被沖壓床砸斷的肢體,在過去只能截肢,或者聽天由命。
但現在,布徹爾能把它們重新接續起來。
可無論手術多么精妙,疼痛,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坎。
那種將血肉切開,將碎骨重組,再用針線縫合的劇痛,足以讓最堅強的硬漢崩潰休克。
布徹爾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將病人牢牢捆在手術臺上,再用浸了烈酒的布巾塞住嘴,依靠病人的意志力硬抗。
要么,就是上去一拳,直接讓患者倒頭就睡。
這無疑是殘忍的,也是極其危險的。
克蘭不是沒想過辦法。
他曾嘗試利用冰薯塊莖中的麻痹毒素,制作簡易的麻醉劑。
但實驗室的數據無情地顯示,那種毒素在麻痹神經的同時,也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這個提案,最終被他親手封存在了檔案柜的最深處,從未付諸實踐。
而影語豆……或許,它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完美的上位替代品?
克蘭捏緊了手中的豆子,再也坐不住了。他快速走出書房,徑直朝著醫療部走去。
還沒走近,一陣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就從醫療部的入口傳來,像一只無形的手,揪住了克蘭的心。
他加快腳步,推開醫療部的門。
濃重的血腥味與酒精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房間中央的手術臺上,一個年輕的工人大汗淋漓地被幾名健壯的助手死死按住,他的嘴里塞著布巾,但那痛苦的嗚咽和劇烈的掙扎,讓整個手術臺都在搖晃。
他的右前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皮肉破裂血肉模糊,森白骨茬刺破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整條手臂像是被碾過的甘蔗。
布徹爾站在手術臺邊,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他手中緊緊握著一把手術刀,但那只曾無數次精準分割牲畜血肉,一直穩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領主大人!”
看到克蘭進來,布徹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自覺地放松了一下。
“怎么回事?”克蘭的視線掃過那個年輕工人的手臂,心頭一沉。
“是新安裝的沖壓機……”
布徹爾的嘴唇有些發白,“他操作失誤,整條手臂被卷了進去。骨頭……全碎了。
領主大人,這傷我可以試著治,但是……他會撐不住的!再這樣下去,不等我下完刀,他就會活活痛死的!”
這是布徹爾成為冷杉領首席外科醫師后,遇到的最嚴重的一場事故。
他有技術,有方案,卻沒有最關鍵的“麻醉”。
“可是再拖下去,他的手臂就徹底廢了!就算現在接好,壞死的組織也會引發感染,到時候還是得截肢!”
布徹爾的眼中滿是焦灼與不甘。
周圍的助手們臉色慘白,手上的力氣卻不敢有絲毫放松。
蘇拉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更換著被鮮血浸透的紗布,但她對此也無能為力。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病人的掙扎正在減弱,這不是好轉的跡象,而是生命力在劇痛中被快速消耗的危險信號。
沒有時間了!
提煉?分析?臨床試驗?
麻醉其實是一個極其嚴格的過程,因為劑量不當很有可能會讓患者術中知曉或者麻痹呼吸系統,必須由專業的麻醉師來調配。
去他媽的流程!現在救人要緊!
克蘭沒有多余的解釋,他從皮袋里倒出幾顆影語豆,直接用手捏成豆粉。
七顆……這是萬物洞觀提供給他的,最保守劑量了。
只能少,不能多,痛點總比喪命強。
他示意助手掰開病人的嘴,取出那塊幾乎被咬爛的布巾。
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克蘭將豆粉用溫水沖泡,然后倒進了那名工人的嘴里。
“快!讓他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