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沉默了片刻,眼神暗了幾分,低聲道:“我再去一趟安前輩那里。”
    我下意識要跟著,被他攔住:“你們留下來,照看卷兒。”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和華商只能留在破廟,安慰一臉淚痕的卷兒。我把破廟的破門掩了掩,點了根半截蠟燭,心里卻越來越不踏實。
    天色漸漸暗下去,破廟里影子拖得老長。蠟燭燃到一半,我終于忍不住:“蓮兒怎么還不回來?這回說什么咱也不能分開了,要不然再分開一次,就少一個人。”
    華商搖著折扇,靠著墻坐著,嘆了口氣:“我看這次,想分開也分不開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話音未落,破廟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被人一腳踹開,轟然倒在地上。
    一股冷風灌進來,吹得蠟燭“撲”的一聲滅了。
    火把的光猛地映亮了破廟——烏泱泱涌進來一群人,舉著火把,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們。
    為首的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卷兒一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聲音發顫:“春來客棧……老板……”
    我咽了口唾沫,背脊發涼,心臟怦怦直跳,忍不住低聲道:“完了,這次怕是真撞到大事上了……”
    那中年人回頭朝踹門的那人看了一眼,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那踹門的臉色瞬間白了,垂著頭往后縮了兩步,恨不得把自己縮進門板里去。我一時看得有些迷糊——這春來客棧的掌柜,連踢門聲都怕?
    華商緩緩往前一步,半個身子擋在我和卷兒前頭。
    那掌柜臉上的肉顫了顫,大手一揮,立刻就有幾個高頭大馬的漢子沖上前來,手都伸到我們眼皮底下了。
    我心頭一緊,猛地想起什么——既然他們一個個連踹門聲都怕得要死,那……
    “救命啊——sharen啦——快來人啊——!”
    我扯著嗓子喊得聲嘶力竭,整個破廟的瓦都跟著震了兩下。
    一眾人果然愣住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臉上先是驚愕,繼而露出一種奇怪的恐懼,就連那掌柜也忍不住后退半步。
    寂靜只維持了眨眼工夫,忽然,廟外響起一陣尖銳的鳴叫,像是風穿過竹管,又像夜鳥臨死的哀號,令人頭皮發麻。
    火把上的火苗撲簌簌跳動,一瞬間把眾人臉照得慘白。
    那尖銳的鳴叫并沒有停,反而愈發刺耳,仿佛鉆進了耳骨里攪動。那些舉著火把的人一個接一個仰面倒下,火把翻落在地,火星四濺,黑影在墻壁上翻騰跳躍,像活了過來。
    我抱著頭,耳朵里像灌了千百根鐵針,疼得眼淚直掉。
    卷兒早已臉色煞白,蜷縮在地。
    “走!”
    華商咬著牙,聲音像從喉嚨里生生擠出來,拎起我和卷兒便往外沖。破廟外的風冷得出奇,像是從深淵里吹來。
    抬頭一望,我愣住了——
    夜空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暗紅,正中央懸著一只血紅色的眼睛,仿佛掛在天穹之下,瞳仁緩慢收縮,正對著我們,帶著不可說的冷漠與俯瞰。
    那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只覺脊背發涼,四肢漸漸僵硬,耳邊似乎有低語響起,聽不清內容,卻像是在呼喚我的名字。
    我眼前一黑,世界旋轉著墜入無底深淵,所有聲音都被拉得無比漫長,直到徹底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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