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洞又窄又黑,土腥味撲面,我差點沒被憋死。
    我第一個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抬眼一看,竟愣了片刻。
    城中街道并不冷清,鋪子開著,路燈點得亮堂,三三兩兩還有人挑著擔子走過,酒肆里飄出湯香,甚至能看見胡同窗紙有姑娘在繡花的窗景——哪有什么瘟疫、暴亂的跡象?
    我摸了摸鼻子:“這……看著也沒什么不一樣啊?人好好的,城也好好的,我們到底要看什么?”
    帶頭的那個小男孩抬起手,做了個“噓”的手勢。
    我愣了:“噓什么?沒人大聲說話啊。”
    “你聽。”他低聲道。
    我豎起耳朵,左聽右聽,什么也沒聽到,疑惑道:“沒聽到啊?”
    蓮兒停下腳步,眉頭微微蹙起:“正是沒聽到,才不對。”
    我愣了愣,剛要問什么意思,小男孩回過頭,小聲說道:“鶴嶺城哪怕到了三更,也該有狗叫,有嬰兒啼哭,有醉漢唱小曲……可你們聽聽,現在什么都沒有。”
    我被他說得心里直發毛,連忙四下張望——街上那些挑擔子的、說笑的、走過的行人,全都在,卻一個聲音也沒有,腳步落地也不響,好似隔著一層厚厚的棉絮,看得見,卻聽不著。
    “……他娘的。”我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這也太邪門了吧?”
    華商臉色陰沉:“這城里不對勁。”
    蓮兒看了我們一眼,神色如常,卻只吐出兩個字:“走吧。”
    小男孩點頭,帶著我們鉆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影子在墻上拉得細長。那一刻,我甚至懷疑,若我們停下來太久,這些有聲有色的“行人”,是不是會像影子一樣慢慢消散。
    他們帶著我們在城里左拐右繞,最后竟停在一座破廟門前。
    我一愣:“怎么又是破廟?你們就沒別的地方可去了?”
    說完我又想起什么,皺著眉追問:“上次見你們還是在落雁城,怎么這會兒又跑到鶴嶺城來了?還有這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那三個小孩似乎被我的連珠炮嚇住了,縮成一團,誰也沒開口。
    華商伸手把我推開一點:“你嚇著他們了!哪能一下子問這么多?來來來,讓伯伯先問——”
    他蹲下來,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你們叫什么名字?來鶴嶺城做什么呀?”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才怯生生開口:“我們……都沒有名字,以前,他們都叫我卷兒。”
    他說著指了指身后的兩人,“我帶著他倆到處流浪討飯,前幾天才到這里,誰知……就出事兒了。”
    我忙問:“什么事兒?”
    卷兒咬了咬嘴唇,聲音低得快要被夜風吹散:“前幾天,鶴嶺城還好好的,可八月十五祭月會過后,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像是約好了似的,不說話,也不大出聲,街上靜得可怕。我們不敢問,也不敢亂跑,只能裝作跟著他們一樣,怕惹出大禍,就藏在這破廟里頭,還算安全。”
    我聽得頭皮直發麻,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城里那些“有影無聲”的行人,只覺后背生涼。
    這時蓮兒忽然開口:“你們手上的紅繩……”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試探,“可曾見過一群灰衣人,手里常拿著鐵鍬、木槌?”
    我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問那群盜墓賊么!心里頓時一緊:估計十之八九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卷兒一下子臉色煞白,縮到破廟角落里,不敢作聲。
    華商見狀,笑著擺擺手:“別怕,那群人早被我們打跑了。說吧,是不是他們逼你們做什么了?”
    卷兒這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實情:“是……我們本來在落雁城乞討,被他們逮住,要帶下去陪葬。我帶著他倆跑出來了,可手上的紅繩怎么也解不-->>開。”
    我這才注意到,那紅繩破破爛爛,有一小段卻死死箍在他們手腕上,像長在肉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