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饅頭翻來覆去端詳半天,實在嚼不下去,只好厚著臉皮挪到他跟前,笑得比牢門縫還窄:“蓮兒……你那碗湯,真香啊,讓我喝兩口?”
他抬眼,語氣懶洋洋的:“讓你喝?我不過是教主身邊的小廝,哪敢高攀南宮府的小少爺。讓少爺吃小人的湯,傳出去成什么體統?”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好嘛,當日哄大哥的瞎話,被他原封不動拿來堵我。
我忙賠笑:“我那不是權宜之計嘛,如今咱倆同吃同住同為獄友,何必講這些虛禮?你看在往日交情上——”
蓮兒挑眉,似笑非笑:“這話你要是當著你大哥說,說不定他真會信。”
——我直接噎住,連吞口水的聲音都卡在喉嚨里。
只能心里默念——先茍,茍到開飯第二輪再說。
吃完(準確來說是“啃完”)饅頭,我靠著冰涼-->>的墻,忍不住問:“那我們就這么等著?等審?等問斬?”
我開始數落自己這一路上干的“壞事”——什么唬大哥、騙蓮兒、讓華商背鍋、幫著搶兵符……數到一半,自己都覺得結局兇多吉少。
蓮兒倒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像是牢門外吹的不是冷風,而是春風。
他忽然側過頭,像隨口一問:“你大哥,怎么忽然要追回那塊玉?——不是你送我的生辰賀禮么?”
我心里一突,臉上還得裝從容,硬笑道:“賀禮是賀禮,可我大哥古板得很,家里有規矩:祖傳之物不得外贈。我想著……先把玉拿回去給他消消氣。等他高興了,再十里紅妝請你——呸,是再挑一塊更好的給你。”
蓮兒看著我,目光里多了分興味:“哦?那你是來討回,還是來換更好的?”
我連忙順桿往上爬:“也不是討回,就是借我先拿著,回去好跟大哥解釋——他高興了,以后你要啥我幫你要來。”
“嗯?”蓮兒目光一轉,帶著一絲打量的意味,“如今南宮府似乎在被朝廷通緝,你還能‘要來’什么?恐怕你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吧。”
我:“……”
我被戳得一噎,趕緊換招:“那不然……你先把它給我保管兩天?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全,等風頭一過,我再雙手奉上。”
他慢吞吞地收回視線,淡聲道:“進這種地方,我會把要緊東西帶在身上?你當我傻。”頓了頓,又道,“玉不在我這兒。想見,等出去了再說。”
我只好腆著臉再試探:“那……總得讓我確定一句,它還在吧?”
“在。”他看我一眼,像是怕我繼續糾纏,補上一刀,“比你那顆人頭安全得多。”
我在這邊正郁悶著饅頭和玉的事,隔壁牢房的華商就拖著長音開口了:
“嘖嘖,小恭恭,你這膽子真不小啊。教主都說了玉不在身上了,你還在這兒一口一個‘借我看看’——咋的,是怕他忘了你,想找個話題刷刷存在感?”
我翻了個白眼:“你懂什么,這叫有商有量。”
“哦,我懂,是商量著如何幫你逃掉你哥的毒打吧。”華商搖著腦袋,笑得跟只老狐貍似的,“不過說真的,你在牢里還惦記吃的,也算是心大——我勸你留點精神,到時候真要審你,好歹腦子清醒著。”
我一愣,這毒舌里竟帶著點……不那么毒的意思。
正想回嘴,牢房另一邊的副使忽然悶聲道:“其實——”
結果他還沒說完,華商立刻搶過話頭:“其實你也覺得他丟臉,對吧?我懂,我懂。”
副使被噎得愣了兩秒,才憋出一句:“……不是這個意思。”
正僵著,前面牢房那頭的上官風流忽然懶洋洋地開口:“你們吵什么呢?吵得我都沒心情吃肉了。”
我豎起耳朵:“肉?你還有肉?!”
“嗯,剩了兩塊。”他故意晃了晃手里油光發亮的骨頭,笑得賊欠:“要不要?喊我一聲‘好哥哥’,我就賞你一塊。”
我差點沒一頭撞到牢門上:“上官風流,你要點臉!”
他哈哈一笑,慢條斯理地啃下一口:“要臉能當飯吃嗎?我看你那饅頭就著肉湯,倒也能勉強咽下去。”
我氣得扭頭不理他,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正想著要不要拿臉換肉,此時,蓮兒的聲音淡淡飄來:“喊他哥哥做什么?要肉湯我這里也有。”
我一愣,抬頭看過去,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笑意里,不知怎的,還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像是我要是不喝他的肉湯馬上就要被千錘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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