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的隊伍沿著長街蜿蜒前行,火把的光影在青石板上搖晃。夜風帶著塵土味,吹得人眼睛發澀。
我被夾在隊伍中間,不敢東張西望,卻總覺得哪兒不對。直到走到一處暗巷口,我用余光一掃——咦?大哥呢?
他原本一直走在我左前方,可此刻,那熟悉的背影不見了。像是憑空被夜色吞沒。
我心頭一緊,差點驚呼出口,可轉頭一看,李知府仍是氣定神閑地騎在馬上,眼皮都沒抬一下,似乎壓根沒察覺少了人。
是他瞎?還是數人頭的功夫沒學全?又或者……是故意的?
我咽下了到嘴邊的疑問,試探著去看旁邊的華商、上官風流、副使,甚至蓮兒——他們一個個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不說、不問,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種過分的默契,讓我心里更發毛。
就這么在沉默和火光里,我們走到了府衙前。
府衙的門在夜色里開得極慢,青石臺階在火光下泛著微光,走廊空蕩得只聽得見靴底踏地的回音。
李知府走在最前,手一抬,侍衛分立屏風兩側,把我們圍得死死的。
“請。”
他側身作了個請的手勢。
上官風流眼角的笑意依舊,可步子收得很緩,那不是猶豫,而是某種對結果心知肚明的從容——甚至有點像,他早就猜到屏風后是誰。
我們一踏進后廳,燈火驟亮,幾盞宮燈將中間那張雕花案幾照得一清二楚。案后端坐一人,身著素色長衣,鬢發整齊,眉眼不算鋒利,卻自帶一股清冷的氣息。她只是靜靜看著我們,眼神里帶著淡淡的隔閡。
上官風流的腳步在案前微微一頓。
“娘子。”
那聲音很輕,像是不忍驚醒什么。
女子目光平靜:“上官風流,好久不見。”
不是“風流”,更不是“相公”,卻是全名——生生隔出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
我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李知府慢條斯理地道:“壇主,夫人請諸位來,是為了配合朝廷的剿教之事。”
這話宛如一顆石子,輕輕落下,卻在廳中蕩開了漪漣。
我下意識瞥向案后的女子——素衣凝坐,眼神清冷如水,可她袖中那微不可察的顫動,卻泄露了內心并不平靜。
上官風流聞,眉峰一挑,淡淡一笑:“李知府說笑了,我家夫人一向不參與江湖之事,這等捕風捉影的話,可莫要亂說。”
李知府含笑不語,只將案上那封未封口的信輕輕推了過來,信紙的邊角沾著未干的墨痕。
上官風流的目光落在那筆跡上,笑意微微一滯。那字跡,他再熟悉不過。
他抬眼看向阿棠,眼底一瞬的不可置信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無的陰色。
可他聲音仍是不緊不慢:“就算這信真出自阿棠之手,也必是被人逼迫,或者有人假托其名。”
他的夫人,阿棠,微垂下眸,指尖在膝上輕輕一收,并不答話。
上官風流的目光凝在她臉上,像要透過這層平靜看出真相。半晌,他移開視線,笑意重新浮起,卻淡得近乎涼意:“無論如何,她是我夫人,旁人休想借她半句做文章。”
阿棠垂下眸,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無辜百姓死在你們的爭斗里。”
上官風流聞,眉峰微挑,淡聲道:“血蓮教從不濫殺無辜,這點,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