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蒼離則已經蹲身查看那盞燈,摸了摸:“是風滅的。”
“是‘冤風’……”我語氣都帶抖,“你們不懂,坊間話本寫得清清楚楚,這種燈滅一次,就表示冤魂要現身一次……”
“你話再多一次,我就讓你的魂先現身。”木蒼離淡聲道。
我立刻噤聲,唯有心跳在耳中如鼓。
這院子太安靜了,靜得每一步腳步聲都像落進心口。
門窗雖緊閉,卻擋不住那扇紙窗角透出的微微燈影,幽黃如豆,在月色下幾近熄滅,又偏偏頑強得很,像是專為熬夜之人留的。
我屏著氣湊近,從窗欞裂隙往里望去。
屋中光線昏暗,但仍可辨得一張小榻,榻上褥子新鋪,折痕整齊,分明剛有人起身不久。桌前一盞陶瓷茶盞,杯沿掛著尚未干透的水珠,熱氣雖已散盡,盞中卻仍有茶湯泛著微溫的色澤。
這才是最滲人的地方。
就在這時,屋內燈火忽明,照出一道人影……
“那是……”我低語。
顧子續抬手阻我出聲,二人慢慢靠近。屋內燈火朦朧,映出一清俊青年,著素青長衫,身影頎長清瘦,眉眼端秀,不怒自威。正坐在榻上執筆翻書,聽得細響,卻毫無慌亂。
我心頭一跳:“卓家三公子?”
顧子續目光深了幾分,輕聲道:“……可能是。”
那青年抬頭,似早知我們到來,不驚不懼,反而慢慢起身,行了一禮:“三位夜訪,所為何事?”
木蒼離冷冷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懷素堂后院?”
青年卻不答,只淡淡一笑:“此處為我故人舊居,我暫寄居于此。若有沖撞之處,還望海涵。”
我瞇眼看他,忽然心念一動:“你可是……卓家之人?”
他眼底劃過一絲訝異,竟未否認,只垂眸輕聲道:“……昔年我與李家女曾有婚約,后因戰亂分離,輾轉至此,不便聲張。”
“果然是他!”我心頭翻滾,方欲再問,卻見木蒼離輕輕搖頭。
顧子續卻問:“你若是卓家三公子,為何藏身此地?你可知劉小姐之死,與李青之事或有牽連?”
青年一滯,轉身間袖口微揚,竟露出一截細瘦手腕——分明未有多年操兵之人應有的繭痕,反倒白凈纖細,近乎女兒家!
三人心頭皆是一震。
“你方才說你是卓家三子。”顧子續不動聲色,卻試著緩緩靠近,“那……你可記得那年花燈節,你曾在西市門口摔了一跤,是何人扶你的?”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片刻才含糊應道:“……是李家小姐。”
木蒼離目光一凝,低聲:“錯了。那年花燈節,卓三公子正隨軍在北境,傷還未痊,連城都未曾回來。”
青年神色微變,嘴角僵硬了半分。
顧子續上前一步,目光如炬:“你到底是誰?”
青年眼神一動,正欲退后,卻被木蒼離一把拎住衣襟:“你最好現在就說實話。否則我不介意讓你今夜昏著出去。”
燈火里,那青年咬了咬牙,眼中終浮出一抹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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