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耽誤。”
木蒼離一語既出,神木寨上下便如接了軍令。
我還在原地捋袖子,想罵兩句“誰是你夫人”,結果剛抬手就被人遞上來一件大紅袍,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山道下連響三聲銅鑼。
寨中漢子應聲而動,左一隊抬香案、右一隊舉幡儀,鑼鼓咚咚震山響,飛檐走瓦皆回音。
我瞠目結舌,看著那轟天陣仗,半晌沒吭聲。
“來,福星夫人——不對,福星老爺,請上神木臺。”
二當家這回嘴巴越發甜了,連著三句“上香祈福”,一口一個“保山保寨”。
“我不去!”我抱住門框死命蹬腿,“我這福薄得很,壓根兒壓不住火啊,你信不信我一腳下去這山火立刻炸三里地——”
“你若真無福,怎么昨夜進寨,神木未震?”
三當家神情平靜,語氣卻前所未有地認真。
“并非強留。”
木蒼離淡聲道,“只是請你留下三日,等山過七月十五,神木自息,再送你回程。”
華商一邊搖扇一邊揶揄:“這又是哪門子‘鎮寨之說’?等不到天上掉下來的福星,也不能年年綁個壓寨夫人吧?”
木蒼離微微一笑,卻未退讓:“神木山自五十年前起,每逢七月十五前后,山火頻發,井水變濁,飛禽走石不歸巢,道中老者謂之‘地火翻涌’,乃是山脈陰火未息。”
“年年如此,凡此之時,寨中需得‘福人’鎮守神木,方可無恙。”
我聽得心頭直發緊,忍不住插話:“那……若無‘福人’呢?”
“那便是牲畜暴斃,童嬰啼夜,神木三裂,一寨有災。”
他語氣平靜,聽著卻仿佛一樁天命,毫無轉圜之地。
“鎮守神木,不以性別為限,不求名門貴胄。只需香骨靈氣,能為地火所畏,自是天命福身。”
他語氣微頓,繼而抬眼望向我:
“你一入寨,火息風緩,井水亦清。這便是天意。”
我嘴角狂抽,扭頭問蓮兒:“他意思是,我屁股一著地,整個神木山都不敢喘氣了?”
“說得略粗。”蓮兒冷冷道,“但大抵不差。”
我:“……”
“可你們不覺得這天意,太有點強人所難了么?”我咬牙切齒,“我來此山不過一宿,怎就被認作了什么鎮邪之人?”
華商折扇輕搖,斜倚在門邊笑吟吟:“你也不是頭一次被‘認命’了。上回你不也神主加身,跳秧歌救了村?”
我氣得發昏,轉頭便問蓮兒:“你倒是說句話,我是你帶來的,你且評評理,這事我擔不擔得起?”
蓮兒望著大當家,聲音緩慢而清晰:“神木山乃舊封鎮壓之地。我原本以為,那些舊封尚在。”
那清秀少年聽罷,唇角微動:“可若舊封無用,自該有人頂上。”
蓮兒語聲微冷:“那也不是他。”
“他若不是,”對方便道,“那為何天地息火?寨中舊魂不顯?這五年來,便是今歲最安。”
一時堂中寂然。連我都聽得背脊發冷。
但我到底是個嘴硬的:“那你說,若真是福人,就得在這兒坐滿三日,沐香守神木、請神安福、壓邪鎮煞、百禮成章?”
“正是。”少年肅然道,“滿三日,地火息,一切安。”
我嘴角抽了又抽,強忍著沒當場翻白眼,半晌才擠出一句:“……你說得頭頭是道,可聽起來哪兒都透著一股子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