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語氣發急:“支書啊!
“這雨實在是太古怪了!
“我看那云層壓得比墳頭土還低……”
話音戛然而止。
凳子發出輕響,像是有人起身走動。
吳元慢條斯理咽下最后一口蘿卜,碗底刮得干干凈凈。
又要撞詭了嗎?
他站起身,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
“自己還真是跟些詭東西有緣……”
吱呀——
左邊臥室門開了。
李支書搓著手走進堂屋。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有件小事想跟大家嘮叨幾句。”
他撓了撓頭:“其實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就當吃飯之余,聽個我們望河村老輩傳下的閑話了。”
堂屋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蹲著的幾個人直起腰,坐著的也側過耳朵。
李支書的目光掃過眾人:“我們望河村有條老規矩——
“一旦逢著這種潑天大雨,夜里千萬要注意有人來敲門。
“傳說有個中年女人,會在暴雨夜挨家挨戶問:‘見著我男人沒?’
“如果真碰到了,千萬不能說不知道或者沒見著。
“否則第二天還會來敲門……
“雖然是傳聞,但因為九六年特大暴雨的時候,我們村確實有兩口子,男人被泥石流卷走了。
“他婆娘受不住打擊,瘋瘋癲癲在雨里一直喊男人的名字。
“甚至有過路人也會被她抓著問有沒有見到她男人。
“雖然沒多久她人就消失在了望河村。
“但這個傳聞卻保留到了現在……”
“噗嗤”一聲。
后排有個老漢笑出了聲:“就這?
“我們村墳地里,半夜還爬出過紙人抬轎子呢!”
眾人頓時哄笑一片,碗筷發出叮當響聲。
只有小袁手里的筷子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臉色發白。
目光像受驚的兔子,倉皇掃過堂屋角落,最后直直撞上吳元的眼睛。
吳元與她對視了一眼,知道這女生之前經歷過兩個娃娃的事情。
所以一聽到這種怪事,有種十年怕井繩的恐懼。
“支、支書!”
小袁聲音發顫:“您該不會……特意編出個故事來嚇唬我們的吧?”
李支書連忙擺手:“傻閨女,真不是!
“那女人要是還活著,都該五六十的人了。
“這大雨天骨頭縫都灌風,哪還能出來敲門?”
他轉頭招呼媳婦:“再給這丫頭盛碗熱湯!”
“小妹子,怕什么!”
胖嬸子把玉米餅塞進小袁手里:“瘋婆子敲門頂多嚇一跳。
“我們村后山老墳崗,半夜都能聽見棺材板自己掀開的聲音呢!”
“就是!”一個老漢拍著大腿笑,“你這膽量,回村連狗都敢笑話你!”
司機老張抹了把嘴,把空碗放在桌上:“行了行了,別逗孩子了。
“等雨小點我們立馬走,保管今晚大家快快樂樂的到家!”
話音剛落——
“嘀!嘀嘀!”
幾聲急促的汽車喇叭穿透雨幕。
院門“哐當”被撞開,一個裹著塑料布的村民沖進來。
“支書!村口又來了好幾輛小車!
“車上全是城里人,說雨太大了,硬是摸黑開進我們村避雨的!”
李支書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隨即抄起門后的蓑衣往身上套。
“去!再喊人灶上多蒸兩鍋飯!”
話音落下。
他已經推門沖進雨里了,背影很快被灰白雨簾吞沒。
十幾分鐘后。
雨里走來一個個模糊的人影。
最前面的,正是那個李支書。
他不是獨自回來的,身后還跟著十來個渾身濕透的外人。
“有件急事要通知大家了。”
李支書沒有脫蓑衣,對著眾人開口道:“現在后山塌了兩處,村口那條水泥路全埋了泥石流。
“不光往前去的路斷了,連回中陽的路也……”
他頓了頓:“全斷了。”
“哐當!”
不知誰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熱水當即濺了一地。
剛才還熱鬧的堂屋瞬間凍住。
路斷了——
這話直接讓每個人的臉色驟變。
前后路都不能走,那就意味著大家都被困在這個小山村里了!
“大家別擔心!”李支書提高嗓門,“村里有不少空房間,可以住人。
“每人單獨一個房間都沒問題。
“我這都能住好幾個!”
現如今村里的青壯力都外出打工了,不少房子里只有兩個老人居住。
最多也就幾個小孩而已。
因此空房間確實很多。
但李支書這話,并沒有安撫到一些人的情緒。
站著的兩個中年男人已經撞開人群沖進雨里。
他們身影瞬間被雨幕吞沒。
剩下的人擠在門口張望,雨聲蓋住了一切。
約莫兩個半小時左右。
那兩人又跌跌撞撞的回來了,一個摔得滿手泥,另一個褲管撕開老大口子。
“真……真出不去了!”
摔跤的男子喘著粗氣:“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能夠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