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買賣沒法干了。”
王德發走進黃浦江上一艘游船的船艙里,把身上穿的一朵小紅花的扣子一解,喘著粗氣道:“工商、稅務、消防、供案、環保等等單位輪流去我那幾個店里檢查,雞蛋里面挑骨頭,我的人紛紛辭工。”
抓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著壺嘴兒飲了一大氣,王德發放下了茶壺,坐在木椅上,抓了抓腦門上日漸稀少的頭發,頹然道:“沒想到舅舅能為外甥女做到這份上,早知道就答應他們的條件好了。”
“好不了。”
白虎道:“你退一寸,人家就進一尺,直到把你吃干抹凈。”
“都怪我啊。”
王德發凄然一笑:“為了改良我們老王家后代的長相,特意給我家老大選了個花瓶,沒想到花瓶里面裝的是食人花,我活該。”
“你可以去別的城市發展啊。”
高興翹著二郎腿,道。
“說得容易。”
白虎道:“就老大賣那衣服,一件短袖就得千八百塊,除了魔都這樣的大城市,別的中小城市能有多少消費者?再說,老大經營了這么多年,才在魔都站住腳。去了別的城市,能不能立住腳都不好說。”
“區區一個工商局的小主任,怎么這么大的能量?”高興問。
“她舅舅的官確實不算大,但架不住她舅舅的大女兒也就是她表姐的公公是市供案局大領導,她表姐在婆家又比較得寵,所以就……
王德發嘆了口氣:“也是我自己沒把賬算明白。兒媳婦當空中乘務員,一個月工資加獎金就有兩三千,一年就是兩三萬塊。八萬八聽著挺多,其實也就是人家兩三年的工資而已,真的不算特別多。”
“嫁到我們家,工資不能說全部吧,最起碼大頭最終會落到我們家。哪怕嫁過來之前要得多,用不了幾年就能回本,橫豎不會虧。”
“我這當眾下了人家的面子,人家不往死里收拾我才怪。”
“你湯姆還挺善于自我批評的。”
高興笑道:“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木已成舟。”
“實在不行,你把魔都的店關了,去投奔我姑蘇的一個朋友吧。”
白虎道:“我那朋友也是干服裝的,不過他是開服裝廠的。”
“姑蘇的朋友?”高興問:“姑蘇哪里的啊?”
“下面縣級市琴川的。”
喝了口茶,白虎接著道:“那兄弟也是個人物,父親和爺爺都是裁縫,他最早也在魔都當過裁縫。76年秋天以8臺縫紉機和11個人起家,78年就辦了他們村服裝廠,主要給姑蘇和魔都的廠做加工。”
“為了省運費,他搞了輛二八大杠往返琴川和魔都,一趟就是200多公里。去時馱100多斤加工好的服裝,回來馱100多斤面料。”
“經常是凌晨四五點就出發,夜里十一二點才能回到家。”
“現在他主要給魔都的國營服裝廠做代加工,最大的客戶就是魔都飛達羽絨服廠。這個飛達也不一般,74年給華夏登山隊做登山服和睡袋,75年登山隊就是穿著他們廠的裝備首次從北坡登頂珠峰。”
“我覺得可以考慮。”
王德發眼里終于有了點光:“給別人做代理商是沒有出路的,一朵小紅花的代理費年年漲,并且早就想把我這個代理商換掉了。其實我也早就想開自己的服裝廠,并且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霓裳牌。”
“霓裳羽衣舞的霓裳對吧?”
高興笑道:“口氣不小嘛,霓裳,霓裳,神仙做的衣裳。”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都到了啊。”這時候趙四兒領著一個年輕漂亮姑娘進了游船船艙:“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結拜大哥王德發,開服裝店的;這位是二哥白虎,干工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