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高榆樹,是在殯儀館。
看著頭發已經全白的高榆樹和高小小抱著一堆小盒子,高興心里特不是滋味。哭過那一次,高榆樹的眼淚一次性流干了,頭發也白了。
幫高榆樹把家人們在公墓安葬,把他送回家,高興和司不茍倆都不會安慰人的家伙,在高興覺得還有濃濃血腥味的高家(可能是高興心理作用)陪高榆樹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其實高小小讓高榆樹去父母那住,他死活不去。
臨走之前,高興悄悄把幾沓四個老人頭放進了客廳茶幾抽屜里。
“唉!”
司不茍坐在軍用吉普車里,抽著煙:“老高這小子,廢了。”
“廢了?”
高興拿起司不茍的大重九也點了一根:“不至于的吧?”
“他的心已經死了,眼里已經沒有光了。”
司不茍又長嘆了口氣:“死老婆和升官發財一樣,對有些男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對有些重情的男人來說,是天塌了。”
“所以有時候當渣男也挺好的。”
高興吐了口煙,道。
“渣男?”
“就是人渣一樣的男人。”高興解釋道。
“說你自己的吧。”
司不茍一腳地板油,軍用吉普車猛地竄了出去。
當兵的開車向來就是這么猛。
……
坐在從冰城飛往燕京的大波波737-300型客機上,看著雙手死死摳著座椅扶手的寧小偉,道:“怎么,你恐高?”
“是。”
坐了幾個月的牢,本來話就不算多的寧小偉更寡少語了。
“那你閉上眼瞇會兒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高興的聊天欲還起來了,轉向坐在他左邊的一個中年眼鏡男人道:“大哥,你老家是哪兒的啊?”
擱二十年后這么搭訕會覺得冒昧,在這個年代是常見的開場白。
“我家是滇省春城的。”左座大哥回答道。
“嗬,春城,那大哥你跑得夠遠的啊。”
高興跟左座大哥握了握手,道:“來冰城是出差還是探親啊?”
“出差。”
左座大哥答道:“我是物資局的,來這邊要賬。”
“要什么賬?”
高興這話問得要多冒昧就有多冒昧,見大哥不愿意繼續聊,忙轉移話題道:“老霉壞是壞,但老霉家造的東西卻是不錯。就像咱們坐的這架飛機,比坐老毛子產的拖拉飛機舒服多了。”
“你說得沒錯。”
大哥話鋒一轉道:“不過,老霉的東西好是好,就是太貴了,這架飛機可是我們滇省用4000多噸錫換來的兩架737-300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