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父子倆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正放著趙云龍喜歡的籃球賽。
解說員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漫出來,本該是熱鬧的氛圍,卻被客廳里的沉默壓得沉甸甸的。
趙澤民偷偷瞥向兒子,才發現他瘦了太多,下巴尖得像錐子,脖頸處的鎖骨清晰得能擱住硬幣。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疼。
傍晚時,趙云龍突然站起來,拿起書包往房間走。趙澤民慌忙跟上:“要不……爸給你燉點排骨?你以前最愛吃的。”
“不用。”趙云龍的聲音從書包后面傳出來,悶悶的,“我想睡會兒。”
門“咔…嗒…”一聲關上了,比上次多了道鎖芯轉動的輕響。
趙澤民站在門外,聽見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是手機游戲的音效——很輕,卻像針一樣扎進他耳朵里。
趙澤民開始試著做了一些事。把客廳里的課表撕了,換成趙云龍小時候的獎狀;
周日早早起來做早餐,煎蛋要做成愛心形狀;甚至笨拙地學著刷短視頻,記下幾個籃球明星的梗,想找機會跟兒子搭話。
可趙云龍要么嗯!啊!應付,要么干脆關在房間里不出來。
有次趙澤民正在廚房燉排骨,聽見兒子在客廳接電話,聲音里帶著他許久未見的雀躍:“真的啊?今天去打球?行,我肯定到!”
掛了電話,一轉身看見他,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像被按了暫停鍵。
“同學約你打球?”趙澤民把盛著排骨的碗往桌上放,熱氣模糊了眼鏡片,“正好,爸給你燉了排骨,吃完有力氣……”
“不了,”趙云龍抓起書包,“我跟同學約好出去吃。”
話音未落,人已經沖出門,玄關的鞋架被撞得晃了晃。
趙澤民看著那碗漸漸涼透的排骨,突然明白,有些裂痕一旦裂開,就像被暴雨沖垮的堤壩,不是堆幾塊石頭跟沙土就能堵住的。
趙云龍不是不信他,是不敢信了——那些被摔碎的文具盒、被撕碎的試卷、被吼回去的辯解,早已在兒子心里筑起高墻。
他現在遞過去的所有溫柔,都像隔著墻扔過去的石子,連點聲響都聽不到。
更讓他焦灼的是,趙云龍對學習徹底沒了興致。
作業本空白著,課本嶄新得像沒開封,班主任打電話來,語氣里帶著絕望:“趙先生,趙云龍連考試都不參加了,整天在教室睡覺……再這樣下去,真要被勸退了。”
趙澤民把心理學書籍反反復復翻得了幾遍,試著按書里說的“共情溝通”:“爸知道你現在很難受,要不我們去看心理醫生?”
趙云龍翻了個白眼:“你才需要看醫生。”他試著“共同制定目標”:“我們先定個小目標,每天背十個單詞?”
趙云龍直接把單詞本扔進垃圾桶:“要背,你自己背吧。”
一天晚上,趙澤民坐在臥室里,看著墻上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趙云龍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摟著他的脖子喊“爸你看鏡頭”。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像個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