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民的書房里總擺著個玻璃罐,里面裝著三支摔碎的文具盒殘骸。
塑料碎片被分門別類碼好,邊緣貼著標簽——“高二上,期中考退步,第一次發火”“高二上,期末考繼續后退”
“高二下,逃學當天”。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碎片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他心里那些被撕裂的日子。
趙澤民回想起兒子剛上高中那段時光,空氣里似乎還飄著晨光的味道。
那時的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父子倆在各自的軌道上用力奔跑,腳步聲里都帶著向上的勁兒。
趙云龍拿著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那天,趙澤民正在公司茶水間泡方便面。不銹鋼臺面上擺著半盒吃剩的榨菜,是他從家里帶來的,配泡面吃能省兩塊錢。
手機震起來時,他一手捏著面餅,一手劃開屏幕,兒子的聲音像含著糖,從聽筒里甜滋滋地涌出來:“爸,我考上了!市一中!”
趙澤民手一抖,面餅“啪嗒”掉進泡面桶,滾燙的湯汁濺到襯衫上,燙得他猛地一縮手。
“真的?”他追問,聲音發顫得像秋風里的葉子,快步沖出茶水間時,锃亮的皮鞋在瓷磚上踩出“咔……噠…”的響。
走廊里同事投來詫異的目光,他卻顧不上……。
市一中是他當年連填志愿都沒敢想的門檻,紅磚墻里走出來的都是戴著眼鏡的尖子生……。
而趙澤民當年高考失利,只上了個普通大專,在公司做了五年,每天兢兢業業地,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部門經理。
可就在這個職位停了十年,如果對公司沒有做出更大的貢獻,估計就在這個職位退休了。
所以每次晉升名單公示,總有人在背后嘀咕“趙經理雖然很努力,但是他學歷不夠硬,所以很難再往上爬一級”,這些閑碎語就像根細針,時不時扎他一下。
當天回家路上,他特意繞到街角的文具店。玻璃柜臺里擺著各式各樣的文具盒,他指著最上層那個藍色鋁合金的:“老板,要這個,最貴的那個。”
老板笑著遞過來:“眼光好啊,這是‘學霸同款’,市一中的學生都愛用。”
他付了錢,手指摩挲著冰涼的金屬外殼,上面印著燙金的“乘風破浪”,心里像揣了塊暖玉。
推開家門時,玄關的燈亮著,趙云龍正趴在餐桌上算題,草稿紙鋪得像片白色的海,上面寫滿了函數公式。
聽見動靜,兒子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星子:“爸,你看!”他把一張寫滿字的紙推過來,是初中班主任給的高中學習規劃,每一條都用紅筆標了重點。
“兒子,”趙澤民把文具盒放在桌上,金屬外殼在燈光下閃著光,映出他眼角的笑紋,“爸給你買的。
市一中里都是尖子生,你得更努力,將來考個985,比爸有出息。”
趙云龍拿起文具盒,手指輕輕敲了敲,發出清脆的“當……當…”聲,眼睛彎成月牙:“爸,我知道。我們班主任說,高一打好基礎,高二沖排名,高三就能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