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爸爸”這兩個字，不是用來賺多少錢給孩子買多少東西，而是用來在孩子心里，種下“信任”這顆種子的。

而他，卻親手把這顆種子，澆死了………。

那一夜，他在客廳坐了整晚。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星星散落的玩具上，像撒了層霜。

他想起星星剛會說話時，奶聲奶氣地喊“爸……爸…”

想起她第一次自己拼出小房子時，舉著積木跑過來炫耀；

想起拉鉤時，她軟乎乎的小手指勾著他的樣子……那些溫暖的片段，此刻都變成了扎人的針。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以為的“為了給女兒更好的生活”，其實是在用最愚蠢的方式，推開那個最想珍惜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漫長的煎熬。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準時回家，卻連星星的面都難見到。

早上他出門時，星星還沒醒；晚上他回來時，星星已經睡了。

飯桌上，他夾給星星的菜，總會被默默夾回盤子里；他特意買的草莓蛋糕，放在冰箱里直到發霉，星星也沒碰過一口。

有次他拿出新做的“星星號”積木，想陪她拼出會飛的城堡，星星卻把積木往地上一摔，積木“嘩……啦啦…”散了一地。“我不要騙子做的玩具！”

她哭喊著跑開，小小的身影撞在門框上，也沒回頭。林啟明蹲在地上，一塊一塊撿著積木，指尖被棱角硌得生疼，卻比不上心里的疼。

他看著那塊刻著五角星的積木，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把星星心里的那顆星，也給摔碎了。

他開始害怕回家。明明沒加班，卻總在辦公室待到深夜，對著空蕩蕩的廠房發呆。

桌上的自動褪色承諾書，最后一行“再也不騙妞妞”的字跡，像在嘲笑他的無能。

他甚至開始恨那些積木，恨那個讓他賺了錢卻丟了女兒信任的“星變系列”。

這天晚上，林啟明又枯坐在辦公室里回憶著以前和現在，與女兒星星的互動。

窗外的月光慘白，像潑在地上的石灰，照在墻上的銷量走勢圖上，紅色的曲線蜿蜒扭曲，像條剛吸飽血的蛇。

桌上的材料零件散落著，五角星的印記在陰影里忽明忽暗。

突然，臺燈的光忽明忽暗之后，開始劇烈扭曲，光暈像被揉皺的紙，暈出一團黏糊糊的黃色迷霧。

迷霧里傳來個詭異的聲音，像是生銹的剪刀劃過磨刀石，又像浸了毒藥的針，刺得人頭皮發麻………。

“林…先…生…，心里…的結，解…不…開…嗎？”

那聲音忽遠忽近，帶著一種非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卻又勾著人想往更深處去聽，仿佛藏著能治愈一切的咒語。

林啟明猛地攥緊鋼筆，指節泛白。

他想站起來，雙腿卻不聽使喚，眼睜睜看著那團黃色迷霧漸漸變大、擴散，漫過腳踝，帶著股潮濕的霉味，混著淡淡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