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遠剛好在抽屜里看到以前他娘親手給他制作的錢包,手指摩挲著錢包上的藍布補丁………
那是母親給知念縫書包時剩下的,十字結的針腳歪歪扭扭,帶著皂角的淡香,邊角還沾著點洗不掉的玉米面痕跡………
此時有一個聲音就從光暈里鉆了出來。“你…的…痛…苦,源于…骨子里…的饑…餓………”
那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濕噠噠地貼在耳廓上,又像蛇吐信子似的,舌尖舔過玻璃,帶著種黏膩的誘惑,“來…永夜…當鋪吧……把那點…欲望…當掉…,換個清凈……”
沈知遠的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鐵皮餅干盒里,孩子們用剩的鉛筆頭堆得像座小山,最短的那截只有指甲蓋長,是從黃土坡上那個穿補丁衣裳的男孩那里拿得,說“給叔叔留作紀念………”。
記憶就像被風吹起的紙頁,嘩…啦啦…地翻到多年前的夏夜。
那時知念剛上一年級,抱著新書包在院子里轉圈,粗布書包的衣襟上,母親用紅絲線歪歪扭扭繡了個“念”字。
針腳扎得太深,把布都戳破了,線頭在里面打了個死結。
她舉著書包跑到他面前,油燈的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落下來的星子:“哥,你看!這是俺的名字,以后俺也能像哥那樣,用鉛筆寫字了!”
那個聲音突然間再次響起,把沈知遠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來…吧!來…永夜當鋪吧!不要再猶豫了,這里可以讓你徹底擺脫你的困擾………。”
光暈里浮出無數只手,指甲涂著暗紅的蔻丹,像凝固的血,指縫里滲著黑泥,可那紅光卻又亮得晃眼,仿佛剛從泥潭里撈出來,指尖還滴著水。
那點光亮突然和光暈里的詭異紅白光重疊在一起………
沈知遠盯著餅干盒,又看了看那些從光暈伸出的手不知在拉扯什么,喉結猛地滾了滾。
掌心不知何時沁出了汗,把錢包里的藍布補丁洇得發潮——那補丁上的十字結,和那紅白交疊的光芒,竟然有幾分相似。
心臟狂跳著撞在肋骨上,像似要破膛而出一樣。他像被什么拽著,腳底下像生了根,又像被無形的線牽著,一步步挪向那團光暈……
光暈里仿佛有無數只手在招搖,像在拽他往里面跳………
沈知遠盯著那團光——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卻莫名覺得,那是唯一能救他的地方。
腳剛踩進去,天旋地轉的暈眩就裹了上來,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五臟六腑都在翻攪,胃里的酸水往上涌,耳邊全是嗡嗡的鳴響——像無數人在說話,卻又什么都聽不清楚………
等他站穩時,四周漫著青灰色的霧,濃得化不開,吸進肺里帶著股潮濕的霉味,像老宅的地窖,又像雨天的柴房。
霧里飄著細碎的光點,忽明忽暗,伸手去抓,卻從指縫里溜走了。
前方隱隱約約看見一塊牌匾,黑檀木的框子上爬滿銀綠色的苔蘚,濕漉漉的,像剛淋過雨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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