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傍晚，天突然變臉。西邊的云彩剛染成火燒紅，東邊就滾來黑壓壓的烏云，沒等沈知遠把塑料布扯過來，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下來。

他慌手慌腳地往罐頭箱上蓋布，膝蓋磕在車斗沿上，疼得“嘶………”了一聲，也顧不上揉。

風裹著雨往脖子里灌，后背很快濕透，冷得像揣了塊冰，凍得他直打哆嗦………。

雨幕里，一個穿藍白校服的小姑娘攥著衣角站在車旁，辮子上的紅繩被雨水泡得發黑。

她眼睛直勾勾盯著橘子罐頭，手里捏著兩張皺巴巴的一塊錢，指節都攥白了，指尖還沾著點墨水印。

“小姑娘，要點啥…？”沈知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啞得像破鑼。

小姑娘往后縮了縮，帆布鞋尖在泥水里碾出小坑，小聲說：“俺……俺想買罐橘子的，可是……可是……”

她把手里的錢展開，兩張一塊的，邊緣都磨毛了，“俺的錢不夠。”

沈知遠心里一揪………

他剛要拿貨，突然想起妹妹知念小時候，看著小賣部里賣的橘子罐頭想吃的模樣……

心里一動，多拿了一罐黃桃塞給她：“這個也拿著，不要錢。”

小姑娘嚇得往后跳了半步，懷里的書包滑到胳膊肘，露出里面的算術本：“俺娘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要還的！”

“小妹妹，不是白給的！”沈知遠蹲下來，跟她平視，雨水順著額發滴在鼻尖，涼絲絲的，“我妹妹也跟你一樣大，也愛吃橘子罐頭。

你要是覺得好吃，回頭去學校跟同學說說，或者跟街坊鄰居提一句，就說菜市場門口有個賣臨期罐頭的，便宜還好吃。算幫我個忙，成不？”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睫毛上掛著水珠，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

她看著手里兩罐金燦燦的罐頭，突然使勁點頭，辮子甩得像小鞭子：“成！俺這就回去說！俺娘說，幫人說好話，是積德！”

她抱著罐頭沖進雨里，跑出去老遠又回頭喊：“大哥哥，俺小名叫丫蛋！在鎮中心小學上四年級！明天俺帶同學們來！”

沈知遠笑著揮手，雨絲打在臉上，竟不覺得冷了。他摸了摸懷里的賬本，今天賣了九百多罐，比預期還多，心里像揣了個小暖爐。

隔天一早，天剛剛放晴，丫蛋果然帶了四五個同學來。孩子們背著書包，嘰嘰喳喳圍著車斗挑罐頭，像一群小麻雀。

“俺娘昨晚嘗了，說比小賣部里的橘子糖還甜！”“給俺來三罐橘子的！俺要給俺弟留一罐！”

另一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掏出個鐵皮文具盒，從里面倒出一堆一角兩角的硬幣，數了半天，剛好五塊錢，舉著給沈知遠看：“大哥哥，你看夠不？”

孩子們的喧鬧引來了更多人。有提著菜籃的主婦，手里還捏著剛買的雞蛋，小心翼翼地擠過來：“昨天張大媽說你這罐頭好，給我來十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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