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讓張來福去買竹子,張來福遲遲沒有出發。
“怎么,你小子信不過我?”王師傅把張來福叫到了燈鋪外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遞給了張來福一根灰眼竹子。
灰眼竹子,綠色的竹竿上有灰色斑紋,斑紋的形狀很像一只只眼睛。
王挑燈嘆了口氣:“俗話說得好,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我一開始確實沒打算教你太多真本事,都教會了你,我也該滾蛋了,老亮什么心思,我能看得出來。
可你天分擺在這,我想攔,也攔不住你,還不如把好東西都教給你,江湖路遠,以后或許還能有個照應。
來福,你試試這根灰眼竹子,試試里邊的筋勁兒,看看我有沒有騙你。”
張來福在竹子上摸索了片刻,這筋勁兒確實不一樣,摸在竹筋上邊,竹筋似乎會動。
“灰眼竹子有靈性,我當年要是早點知道有這好東西,學手藝的時候還能少浪費點光陰,熬到今天這個歲數,或許已經成了坐堂梁柱。
光陰不等人啊,你路還長,將來肯定有出息,好好錘煉手藝去吧。”
這番話說得這么感人,張來福眼睛都紅了。
可他依舊站在原地沒走。
王師傅皺眉道:“你怎么還不去?我不是跟你說光陰不等人么?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聽了,是么?”
張來福搖頭道:“你還沒給我錢呢。”
“我給你什么錢?”
“你讓我買竹子,這種竹子肯定不便宜吧?”
王師傅大怒:“這是給誰買竹子?給你自己買竹子,你管我要什么錢?”
張來福不卑不亢:“我一個學徒,一分錢都不掙,你讓我拿什么買竹子?”
“行吧!”王師傅掏了兩塊大洋,給了張來福,“兩塊大洋,能買兩根八尺長的竹子,夠你練上個把月的,這是師父的血汗錢,將來手藝學成了,可得記得師父的好。”
“我都記得。”張來福拿著錢,樂呵呵走了。
王師傅看著張來福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來福,我給你錢,讓你買竹子,是真心為你好。
等見了閻王爺,你可得把話說清楚,誰要了你的命,你找誰說理去,這事兒可和師父不相干。”
……
老船塢在黑沙河畔,是一處廢棄的船塢,所謂船塢,就是一個用來修造船的大坑。大坑的一端連接著通往河流的閘口,被稱之為塢口,閘門稱之為塢門。
平時塢門關閉,把水抽干,在大坑里邊造船。等船造好了,打開閘門,讓河水灌進大坑,船就在大坑里漂浮起來,船就可以下水了。
而今船塢廢棄了,閘門也壞了,河水滲進了大坑,成了個池塘。
大坑兩邊有幾座倉庫,原本用來儲存木料的,被人叫做木格庫,用來儲存鐵料的,被稱為鐵格庫,用來儲存雜物的,被稱為碎格庫,這三座庫房,成了黑沙口的特殊所在,里邊經常做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鄧岳川坐在鐵格庫的二號倉庫里,手里緊緊攥著左輪手槍。
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正吃著甘蔗,看鄧岳川臉上見汗了,拿了一根甘蔗遞了過去:“小伙子,想什么呢?吃根甜桿兒潤潤喉嚨。”
鄧岳川擺擺手道:“我不吃甘蔗,掉了渣子容易惹人懷疑。”
“你小子還跟我扯上淡了,我在江湖上走了多少年?我跟著你師父出來闖蕩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娘胎呢!
吃兩口甘蔗怎么了?吃點甜水能壓驚!我給你吃是看得起你,你還矯情上了。”
這人叫邵甜桿,王挑燈的朋友,據說當年和王挑燈一起做過不少大事。
鄧岳川在庫房里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走到邵甜桿近前,他低下了頭,小聲說:“前輩,這事兒還是你做吧,我真是不行……”
邵甜桿吐了鄧岳川一臉甘蔗渣子:“看你那熊樣!這活兒要是我干了,要你還有什么用?是我要跟老王學手藝嗎?就你這點膽量還想當手藝人?”
“我是真害怕……”鄧岳川的嘴唇都嚇白了。
“你怕什么,我不是在這盯著嗎?你到時候只管開一槍,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