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怪的是,所有銅錢,都是正面向上。李運生蹲在地上看了許久,又抬頭看了看張來福,說了兩個字:“大樹。”
張來福搖頭道:“我不叫大樹。”
李運生把銅元和銅錢撿了起來,遞給了張來福:“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位朋友,到我那喝杯茶吧。”
李運生就住這條胡同,他請張來福去了家里。
“地方簡陋,招呼不周。”
簡陋是句客套話,李運生的房子獨門獨院,一間臥房,一間廚房,一間倉房,對于剛蹲了橋洞子的張來福而,這樣的居住條件實屬奢望。
李運生燒了水,沏了茶,準備了茶點:“我真名就叫李運生,你在招幌上也見過了,還不知道兄臺你怎么稱呼?”
張來福坦誠相告:“我叫張來福,是享福的福。”
“來福兄,你昨天在珠子街和我爭執,其實是為了躲避一個唱評彈的藝人吧?”
“你發現了?”張來福很驚訝,老鄭昨天藏得很深,張來福都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張兄不要小覷了我,我也是手藝人,那人捏著嘴唇唱評彈,是為了牽著你走,你跑到我這無故挑釁,也是為了找機會脫身。”李運生刮著蓋碗,看似漫不經心,一字一句卻說的如此精準。
張來福那雙無神的眼睛,釋放出了敬佩的目光,忍不住感嘆道:“手藝人真厲害。”
“來福兄,那評彈藝人還會找你么?”
“他肯定會來找我,他是渾龍寨的土匪,這群人很難纏。”
李運生放下了茶杯,拿起扇子,幫張來福分析了一下局勢:“在黑沙口周圍的山匪當中,渾龍寨是勢力最大的一支,這個唱評彈的做事還算保守,渾龍寨上有些張狂的匪徒,甚至敢當街行兇,來福兄,你得罪了他們,怕是有些麻煩。”
張來福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想離開黑沙口,到別處謀個生路。”
“你想好去哪了么?”
“還沒。”
李運生思考了很久,給張來福指了條路:“若是不想遠走,可以往南去蔑刀林,坐艘快船,一天就到。
蔑刀林這地方不大,吃住開銷也不大,可這地方離黑沙口有點近,也難說渾龍寨的人會不會找過去。”
張來福想了想,又問道:“還有別的地方能去么?”
李運生又思索了好一會:“要想選個安全的地方,建議去綾羅城,玉饈廊,百滘港,這些都是大城市,治安要好得多,山匪肯定追不過去,只是大城市花費也大,張兄可得找個好營生。”
一說起營生,張來福犯愁了,在這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懂得建筑學,應該能找到一份工作吧?”
“那要看張兄學的是哪一行,是木匠么?”
“那倒不是……”
“是石匠?”
“也不是。”
“是泥瓦匠?”
“也不……”
李運生仔細看了看張來福,問了一句:“張兄,你蓋過房子么?”
張來福挺起胸膛道:“我很專業的,我真學過的!”
“你所說的很專業,是外州的土木專業?”
張來福沉默了片刻,依然驕傲的回答道:“是的!”
李運生連連點頭:“難怪張兄說話的語氣不太一樣,原來是在外州受過高等教育。”
張來福謙虛的笑道:“李兄過獎了。”
李運生搖著扇子道:“張兄不用客氣,在萬生州,目前還不太需要土木專業的人才。”
萬生州不需要土木人才?
張來福不服氣:“萬生州的人不用蓋房子的么?”
李運生解釋道:“房子是要蓋的,但做這行的都是手藝人,之前說的木匠、石匠、泥水瓦匠都是做這個的,張兄如果不是手藝人,至多能跟在別人身邊做個跟腳小子。
而且這跟腳小子也不是隨便做的,至少要學藝三年,外州的土木專業可不作數。”
萬生州這也太特殊了,不管能打還是能賺,吃遍四方的都是手藝人。
“李兄,我也想做手藝人,我該找誰拜師學藝去?”學藝三年也不是不行,但張來福不想當跟腳小子。
李運生連連搖頭:“手藝人不是學來的,是種來的,這得看你有沒有碗。”
ps:有碗!咱是有碗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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