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他鼻尖一酸。
強忍心緒穿過邊境大門,只見馬路中央佇立著一位武警中將。
對方端正敬禮,朗聲匯報:
“報告前線司令祁同偉同志,武警機動總隊奉命接收被困人員及在押犯人。
司令同志,您辛苦了。”
祁同偉以標準軍禮回應。
此時人群中快門聲此起彼伏,
定格下這歷史性的一幕——祁同偉與武警中將在國門下互致敬禮的畫面。
國內最具權威的報紙以《鐵血廳長萬里追兇,剿滅緬北電詐集團》為題刊發報道,
頭版赫然刊登著國門下那張照片。
沙瑞金讀著報上新聞,只覺得牙根發脹。
趙立春這一回,是真的要倒臺了。
沙瑞金早知道祁同偉外出辦案,卻沒料到他竟掀起如此波瀾——
直接端掉了罪犯藏身的緬北據點。
沙瑞金對此地有所耳聞,
那是個毒瘤之地,無數同胞曾在那兒受苦受難。
只因缺乏合適契機,始終無人出手整頓。
這個眾人皆知的燙手山芋,這份沉甸甸的功勞,
誰都不曾預料會花落誰家。
如今祁同偉摘得碩果,令沙瑞金隱隱不安。
祁同偉建功越多,沙瑞金便越顯被動。
身為書記,按理祁同偉所有功績都有他一份。
但此番緬北行動非同小可——
這是祁同偉在積蓄聲望,更是他重返漢東的鋪墊。
748正處于輿論漩渦之中,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些棘手。
沒辦法,他必須把祁同偉推上副書記的位置。
按照規定,一個省只能設有兩位副書記,一位是省長,另一位是專職副書記。
但凡事總有例外。
當年趙立春在漢東時,就曾為高育良增設了一個副書記職位,并且得到了上級的批準。
其他省份,除了建設兵團和某個民族自治區設有四位副書記外,通常都只設兩位,這是常態。
而漢東在改革過程中,為方便行事,就多設了一個副書記職位。
這一次,沙瑞金原本以為可以收回這個職位。
但他沒想到,祁同偉竟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在全國范圍內都引起了關注,這讓沙瑞金不得不按原有的規矩行事。
他必須把原本由政法書記兼任的副書記職位讓出來,還得賦予實權,否則,全國媒體會對他口誅筆伐。
如今的祁同偉,聲望正值巔峰。
沙瑞金實在想不通,祁同偉為何會有這么好的運氣,獲得這樣的機會。
這份殊榮,不是給那些二代、三代用來鍍金的,而是落在了祁同偉手中,他似乎并不為己謀利。
沙瑞金殊不知,運氣本就是關鍵因素之一。
中政法正等待這樣一個案件,能夠合法合理地處理緬北問題。
這一次的案件,正是這樣一個契機。
如果沙瑞金親自出馬,這份指揮權和殊榮本應屬于他。
可惜他當時選擇了把任務甩給祁同偉。
結果,祁同偉撿了個大便宜。
此時的祁同偉,剛剛乘專機抵達漢東。
隨行的還有一個中隊的特警,負責押送九名犯罪嫌疑人。
說起來,這些特警也頗為憋屈。
他們全副武裝趕到邊境,本以為能大顯身手,卻看到成建制的武警早已到位。
一身本事無處施展,讓他們頗為郁悶。
祁同偉本想分他們一些功勞,可惜沒有機會。
最后只能讓他們負責押送人犯,算是聊勝于無。
接機的人不多,只有政法系統的人員到場。
法院和檢察院都派了人,因為這個案子輿論壓力太大,必須盡快處理。
祁同偉在出發前就已囑咐他們提前準備。
他帶回來的,除了九名嫌疑人,還有遇難者的骨灰。
望著機場周圍披麻戴孝的人群,祁同偉強忍著情緒,別過頭去。
當特警手捧遇難者骨灰走下飛機,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悲泣。
祁同偉悄悄從側面離開,朝人群方向望了一眼,隨即像被針扎一般迅速轉身離去。
并非他心中有愧,而是眼前這一幕帶來的壓力太過沉重。
守護百姓本是他的職責,如今他卻只能帶回一盒盒骨灰。
這樣的場景,實在讓他不忍目睹。
他朝陳海招了招手,陳海立即快步走來,臉上洋溢著振奮之色。
與祁同偉的沉痛不同,他此刻滿心激動。
祁同偉萬里追兇、剿滅緬北集團的事跡,已通過官方媒體傳遍全國。
陳海不禁憧憬著自己將來也能獲得這般榮光。
看著陳海興奮的模樣,祁同偉略顯無奈,但還是囑咐道:“陳海,檢察院的流程最好在遇難者尾七前完成,這樣也能撫慰家屬。
相關的保險和補助要盡力落實,這些遇難者都是家里的頂梁柱,留下的孤兒寡母生活不易。
法治不僅要講原則,也要有人情味。”
祁同偉所說的“尾七”,是漢東民間的傳統習俗。
一般地方只過頭七,而尾七則是指第四十九天。
家屬每七天祭奠一次,祈愿逝者安息。
尾七之后,生者便要開始新生活,不再終日哀思。
在尾七前完成審判,既是對逝者的交代,也是對家屬和漢東百姓的交代。
陳海點頭應下,又追問:“這些犯人怎么處置?”
祁同偉聞面露厲色,咬牙道:“公開審判,全部槍決!絕不姑息!”
說完便關上車窗。
司機會意,駕車疾馳而去。
這段時間的奔波讓祁同偉疲憊不堪,在外省辦案時處處受制,各方利益糾葛更讓他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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