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拿起標簽,上面赫然寫著:“2013年七月八日,祁同偉”,還蓋著部里的公章。
看他一臉震驚,陳部長緩緩解釋道:“這件衣服是兩年前做的。
也就是說,你任職五個月后,我們就計劃為你晉升。
雖然當時出于綜合考慮未能實現,但在我們看來,你早已具備這個資格。
你的肩膀,擔得起國徽的重量。”
祁同偉敏銳地注意到“綜合考慮”四個字。
他明白這意味著新的任務,也清楚陳部長的每句話都別有深意。
他輕撫肩章,對陳部長說道:“感謝組織信任。
有什么指示您盡管說,公安系統不比其他部門,不用繞彎子,您下令,我執行。”
陳部長瞪了他一眼,原本準備的一番感慨被這話全堵了回去。
他坐下嘆了口氣,說道:“曾經的漢東,是趙立春的獨立王國。”
這里的一切,都已和上面切斷聯系。
在趙立春主政漢東的十年間,某種程度上,上層對這里的控制力已經減弱。
所以在那段時間,即便你能力出色,也難獲晉升。
部里必須始終保持對漢東公安系統的掌控,這也是對漢東提出諸多要求的原因。
一個月前,經過長期博弈,趙立春得以晉升,空出了位子。
他原本計劃讓高育良接任,但最終沙瑞金和田國富空降漢東,還帶著紀委書記。
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說到這兒,陳部長的目光投向祁同偉。
祁同偉很清楚——沙瑞金與田國富的到來,就是為了處理趙立春遺留的問題,這一點不自明。
雖然他自己早有預感,但這話從陳部長口中說出,仍讓他覺得不尋常。
畢竟此事關系重大,屬于絕對機密。
陳部長親自向他透露,祁同偉心頭升起一絲不安。
他看向陳部長,問道:“沙瑞金是來挖趙立春的把柄,田國富是他的刀。
現在您告訴我,這把刀還不夠利,需要我也下場?”
陳部長贊許地點了點頭。
祁同偉確實能力出眾,善于舉一反三。
這是上層的集體意志,趙立春已在劫難逃。
在這個體制里,講究和光同塵,而他一個人吃獨食,必然導致如此結局。
在獵殺這頭巨獸時,公安部必須參與,并要分得一大塊利益。
此時,根正苗紅的老警察祁同偉,自然成為首選。
長期以來壓制他的晉升,正是為了此刻。
見祁同偉臉色有變,陳部長安撫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你只是從旁輔助,關鍵時候出手就行。
否則,要他沙瑞金何用?
我提前跟你通氣,是因為你和趙家的關系人所共知——你們師徒,都受過他的恩惠。”
你處理得很出色,已經徹底完成了切割。
但這依然不足,你明白嗎?
有些事,需要你從立場上做出徹底的表達。
你還年輕,人生路遠。
有時候,你得對得起這兩年。
表態,就是不表態;動手,就是不動手。
這一點你那么聰明,一定懂的。
就像這次的刺殺案——
你做得無可挑剔,誰都清楚背后是誰。
大家心照不宣,沒有驚動任何一方。
接下來我們能否分到好處,就看你的了。
陳部長說的話,聽來一點都不像出自警察之口。
倒像個政客,標準的政客。
這一次祁同偉的任務,其實很明確:
扳倒趙立春,為公安部爭取利益。
說實話,這事不難。
畢竟祁同偉手中握有不少證據。
足夠把趙瑞龍送進去——但也很難。
因為目標只是趙瑞龍,和趙立春無關。
那個人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必親自出手。
這一刻,祁同偉忽然感到一切仿佛脫離了他的控制。
雖然他能預見到趙立春終將倒下,
卻不清楚該從哪里入手,為什么必須如此。
陳部長也明白,此刻的祁同偉需要獨處靜思。
他只是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轉身離開。
祁同偉凝視手中的國徽,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渴望的東西,竟如此沉重。
就在兩人交談的同時,國務院發布了警銜晉升令:
國務院關于授予和晉升祁同偉等129名同志人民警察警銜的命令
第一條載明:以下1名同志晉升副總警監警銜:
祁同偉
漢東省公安廳廳長(副省長)
祁同偉下班后飯也沒吃,直接進了書房。
他把副總警監的制服掛在書房,望著肩章上的國徽出神。
陳部長的叮囑仍在耳邊回響。
兩年前他獲得的標簽,曾讓他無比自豪。
那是對他能力的認可,誰也無法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