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春收起了笑意,正色問道:“同偉啊,我聽你老師說,呂州的美食城出事了?怎么回事?你仔細跟我說。
你老師講話吞吞吐吐,聽著不痛快,還是你來講清楚。”
聽到這話,祁同偉不由得看向高育良。
高育良察覺到他的目光,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跟趙立春匯報時總繞來繞去,就是不切入正題,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可性格如此,改不了。
祁同偉斟酌片刻,開口答道:“呂州的美食城一直在向月牙湖排污。
您也知道,月牙湖是周邊居民的飲用水源。
目前已有三人住院,幾千人生活受影響。
雖然還沒釀成大禍,但繼續下去,恐怕會損及我老師的威信,也會牽連到您過去在那里的政績。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不得不防。
可這美食城是瑞龍的產業,他那性子您清楚,像貔貅一樣只進不出。
跟他說什么,他都東拉西扯。
小事拖成大事,這事絕不能先讓沙瑞金知道。”
大風廠這個口子已經夠讓人頭疼了。
再加上這件事,我老師簡直沒法開展工作了。
這一屆全在替瑞龍收拾爛攤子,所以我向老師提議,
直接和您溝通妥當,盡快處理美食城的問題。
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徹底解決,不留后患。
免得被別人抓住把柄,事情就是這樣。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擔心瑞龍那邊。”
趙立春聽了這話,心里也明白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兒子。
都什么身份了,還在做這種事。
哪里不能賺錢?偏要搞這些名堂。
但沒辦法,誰讓他攤上了。
祁同偉的話說得直白,
意思也很明白,他想直接處理這件事,
又擔心引起自己的不滿,才提前打個招呼。
趙立春清楚,這事他自己也是受益者,
無非是趙瑞龍少賺點錢,那倒是無所謂。
錢在他們這個層面的人眼里,
和紙沒什么區別,這事本身并不大。
但漢東這邊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對。
表面說是為他好,
實際上,都是在爭取自己的利益。
某種程度上,這兩人已經不再完全受他掌控,
更多是合作關系。
雖然這是正常的變化——
畢竟他已不是他們的直屬上級,
但趙立春還是有點不習慣。
祁同偉等了半晌,趙立春那邊一直沒回應,
他便看向高育良。
高育良也直接點頭表示同意。
如今的高育良,
確實有底氣和趙立春掰一掰手腕。
一省之長,
離趙立春的位置只差一步。
真要撕破臉,
趙立春也得掂量掂量,何況是現在這個局面。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傳來趙立春的聲音:
“同偉,我聽說你退出了山水集團的股份?
有這回事嗎?是想跟我劃清界限?”
這話一出,高育良臉色驟變。
趙立春這一問,可謂誅心。
這種話不是隨便說的,
“劃清界限”意味著失去重要的上層資源,
甚至可能轉為敵視。
這是高育良不愿、也承擔不起的。
即便知道這艘船可能沉,但此刻——他不能輕易放手。
這也并非他一人能夠割斷的,此刻便可見祁同偉的果決。
他們在海外的資產,皆由祁同偉打理。
他在外頭的兒子,由小鳳帶著。
高育良清楚祁同偉通過山水集團備好了資金。
這些事他不知情,也不愿過問。
此刻趙立春的話,令高育良久久凝視著祁同偉。
他初次意識到,這位門生,
竟背著他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決斷,一個可能令他們自毀前程的決定。
祁同偉略作遲疑,繼而開口:
“是的,在大風廠事件之后,
我便退出了山水集團。
此時,
我不能冒險,我與瑞龍不同,
我必須活著,一旦查出關聯便是死路一條。
我不敢保證您是否會施以援手,因此選擇與趙瑞龍切割。
但與您,是無法切割的。
您是我的老上級,是老師的伯樂。
縱使我與瑞龍鬧得再僵,我們仍是您的麾下。
這一點,無法改變。
因此,此事還望您能體諒。
畢竟眼下,我們內部不能再出亂子。”
話音落下,高育良心中暗贊一聲。
祁同偉這番話,說得極有水準。
這不僅是簡單的解釋,更是對局勢的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