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祺瑞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緩緩轉了一圈。
一邊是他的女兒,自幼膽小怕事,從前連大聲說話都怯生生的,似乎從沒有過這般“陷害”旁人的心思;
一邊是與他朝夕相伴多年的枕邊人,知根知底,雖偶有算計,卻也不像有膽子對老太太動手的模樣。
他皺緊眉頭,心里的天平一時竟有些搖擺。
再看老太太,雖臉上被燙出紅痕,卻擺手說“算了”,顯然也不想把這點家事鬧得人盡皆知。
沈祺瑞心里的天平漸漸穩住,最終轉向趙氏,語氣嚴厲地警訓了幾句,又責令她往后每日為老太太祈福抄經,算作賠罪。
最后以衙門尚有公務為由,準備離開。
臨跨出門檻時,他的腳步頓了頓,目光越過人群,異樣地看了溫毓一眼。
那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
還有一絲難以說的審視。
趙氏帶著滿肚子郁氣回了房,女兒和她一起。
“娘。”沈若蘭忍不住問,“方才在廳里,您怎么突然慌了神?”
想到握住溫毓手腕時看到的畫面,趙氏仍心有余悸。
柳氏當年難產而死的真相,是她親手埋在沈家后院的爛泥,上面壓著她多年的榮華富貴。
一旦被人挖開,她就會被那攤爛泥拖進去,連骨頭都剩不下。
“別問了。”她攥緊帕子,“是沈云曦走運,竟被她博勝了一把。”
“她以前不這樣。”沈若蘭有意提醒母親,“如今凌厲多了。”
趙氏心思滾動。
她也覺出沈云曦不一樣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樣?
是不再像從前那樣怯懦低頭?
還是應對老太太時那滴水不漏的模樣?
又或是抬棺堵門時那股不怕死的狠勁?
這些念頭在她心里滾來滾去,偏就湊不成一個清晰的答案。
只悶得她心口發慌。
晚間吃過飯,沈若蘭去了司芳院。
還帶了一盒糕點。
“白天的事,是我娘不小心失了手,祖母已經不追究,我們就當事情過去了,不要再提。”她將點心遞到桌前,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我讓小廚房做了芙蓉糕和海棠酥,你嘗嘗。”
溫毓目光掠過那兩盤糕點,沒動,只淡淡應了聲:“姐姐費心了。”
“不嘗嘗嗎?”
“我不喜甜食。”
沈若蘭臉上的笑瞬間僵了半分,手指不自覺收緊,連聲音都比剛才低了些:“怎么會……從前你明明最嗜甜,每次廚房做芙蓉糕,你都要搶著多吃兩塊的。”
“人總會變的嘛。”溫毓笑著,“就像姐姐,從前見了我總沒給我好臉色,如今倒肯主動送糕點來,不也變了許多?”
這話戳得沈若蘭臉色更難看,指尖泛了白,卻還強撐著找補:“我只是想著你剛回來,怕你吃不慣府里的飯菜。”
“既然姐姐心疼我,那不妨把你的小廚房挪來我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