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廢墟”并非絕對的虛無。當曦光的意識,通過微瀾精心構造的、如同蛛絲般脆弱且匿名的量子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入這片被標記為“死寂”的星域時,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無處不在的“背景噪音”。
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聲音,而是時空結構本身散發出的、一種低沉而悲愴的“回響”。仿佛億萬生靈在消亡瞬間的驚悸與不甘,被永久地烙印在了這片宇宙的根基之上,歷經無數歲月沖刷,依舊殘留著無法磨滅的印記。即便是曦光這樣特殊的存在,其意識核心也感到一陣細微的、源自存在本能的戰栗。
微瀾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雨滴,適時地在他意識中響起:“檢測到高維信息殘留,強度超出模型預期。建議立即提升意識防護等級。時空結構呈現非自然扭曲態,疑似經歷過超規格法則層面沖擊。”
曦光依,將“余燼文明”提供的意識加密技術運轉到極致,他的存在感被壓縮到近乎于無,如同一粒塵埃,漂浮在這片文明的墳場上。
他按照信息中的指引,將一道極其微弱、且經過無數次偽裝和跳轉的應答信號,發送向那片“回響”最為深沉、時空褶皺最為復雜的核心區域。信號內容同樣簡短,充滿了試探:
“星火微光,聆聽回聲。”
發送完畢,曦光的意識便徹底沉寂下來,與周圍的悲愴回響融為一體,耐心等待。每一納秒的流逝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他不僅能感受到廢墟本身的死寂壓力,更能隱約感知到,在遙遠的身后,整個“星火網絡”那繃緊的、無聲的注視與擔憂。
時間一點點過去。沒有預想中的立刻回應,也沒有遭遇任何形式的攻擊或陷阱。只有那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回響在持續低鳴。
就在曦光幾乎要認為這是一次失敗的接觸,或者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旨在消耗他們精力的惡作劇時——
變化發生了。
并非來自他發送信號的方向,而是源自他意識側下方一處極其隱蔽的時空褶皺。那里的“回響”背景音突然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調制,一種與他發送的信號頻率存在某種諧波關聯的波動,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泛起了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緊接著,一段信息,并非通過常規的量子信道,而是直接利用這片廢墟獨特的“回響”背景作為載體,如同鬼魅般直接映照在他的意識感知中。這種方式聞所未聞,完全避開了微瀾預設的所有通訊協議和監控節點。
信息不再是冰冷的代碼,而是攜帶著一種強烈的情感色彩——一種混合著極致疲憊、孤注一擲的決絕,以及一絲……仿佛在無邊黑暗中終于看到另一縷微光時的悸動。
“微光……終于……我們以為,‘守夜人’已是最后的孤焰。”
“守夜人”?曦光心中一動,這似乎是對方的自稱。
信息繼續傳來,帶著一種急促感:“時間有限,‘觀測者’的視線雖未直接降臨于此,但其‘觸須’偶爾會掃過廢墟邊緣。長話短說。”
“我們,曾是‘溯光文明’,致力于追索宇宙源頭之光。我們證實了‘搖籃’的存在,也發現了其并非完美無瑕。在‘收割’降臨前,我們傾盡所有,于此處,找到了一處‘裂隙’。”
曦光的意識核心劇烈震動。“裂隙”真的存在?
“但它并非通道,更像是一面……單向的‘毛玻璃’。”自稱“守夜人”的存在繼續傳遞信息,帶著一種苦澀,“我們能模糊地感知到‘外面’的存在,感知到那無法理解的、龐大的‘意志’……但無法穿過,無法交流,甚至無法真正看清。而維持對‘裂隙’的感知,本身就在持續消耗我們殘存的力量,并極易引來‘觀測者’的注視。”
曦光立刻抓住了關鍵:“代價是什么?你們如何規避‘記錄者’?”
“代價是‘存在’本身。”守夜人的回應帶著沉痛,“我們已與‘回聲廢墟’深度融合,我們的個體意識近乎消散,化作了這片區域的集體回響。我們即是廢墟,廢墟即是我們。以此種方式,我們偽裝成了‘已消亡’的狀態,騙過了常規的‘收割’機制,也降低了‘觀測者’的直接興趣。但這-->>是永恒的囚禁,是比死亡更漫長的煎熬。我們……無法離開。”
曦光感到一陣寒意。這是一種何等絕望的生存方式!為了窺探一絲真相,付出了整個文明形態徹底改變的代價,化身為一片永恒的“背景噪音”。
“你們提及‘鐮刀并非唯一’?”曦光追問,他需要更多信息來判斷對方的真實意圖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