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國慶節的周末,劉曉藝去洛家還書,保姆周阿姨開的門。推開書房門時,她愣住了——書桌上攤滿了toefl和sat的參考書,墻上貼著美國地圖,幾個重點大學被紅圈標記出來。
“你已經準備要出國?你怎么都沒說呢?”曉藝的聲音有些發顫。
洛錦川轉過身,眼神落在她驚訝的臉上,陽光從他背后的窗戶灑進來,看不清表情,但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落寞:“嗯,我爸已經安排好的。明年暑假就走,過去讀兩個月語就開學。”
劉曉藝突然覺得手里的書變得異常沉重。她早就知道洛錦川家境不凡,但沒想到分別來得這么快,前世他也是早早就選擇出國深造,讓她望塵莫及。
“挺好的......”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松,“以你的成績,肯定能申到常春藤高校。”
洛錦川沒有接話,只是遞給她一杯熱牛奶。曉藝注意到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他們廣播站全體成員的合影,是廣播站的新設備調試成功那天,全站成員合影留念。
拍照時,洛錦川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曉藝身邊。快門按下的瞬間。照片里的洛錦川難得地笑著,靠得她很近,就像半摟著她一樣,那也是他們倆少有的站在一起的合照。
初中畢業照的時候因為身高,兩個人隔了一個銀河的距離,所以這張照片是他們意義上的第一次合影。
第二天清晨,曉藝的課桌上照例出現了一個保溫盒。打開一看,是熱騰騰的豆漿和剛出鍋的蔥油餅。自從初二那年洛錦川發現她經常不吃早飯,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年。
“謝謝。”曉藝小聲對剛進教室的洛錦川說。他點點頭,從書包里又掏出一盒橘子味棒棒糖:“最后兩盒了,省著點吃。”
劉曉藝突然鼻子一酸。她知道,這些小小的關懷,正在進入倒計時。他的袖子輕輕擦過她的手背,像一片羽毛掠過湖面。
放學路上,劉曉藝獨自走過操場邊的梧桐道。秋風卷著落葉在她腳邊打轉,遠處傳來初一新生軍訓的口號聲。她摸了摸右臉的胎記,突然想起洛錦川說過的話:
“它不是缺陷,是你獨一無二的標志。”就像他即將遠行,也終將成為她青春里獨一無二的印記。
1993年的初冬,隨著蕭瑟的北風,玉江中學的梧桐樹葉落了大半。洛錦川站在圖書館二樓的窗邊,呵出的白氣在玻璃上凝成一片霧。他的食指無意識地在霧氣上寫著“堅持”,筆畫的末尾卻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變成了“藝”字的起筆。
“洛錦川,這道題...”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洛錦川猛地轉身,差點碰倒桌上的墨水瓶。劉曉藝抱著英語練習冊站在書架旁,發梢上還沾著外面的雪粒。
“我...我突然想起班主任找我還有事。”洛錦川慌亂地合上托福詞匯書,抓起書包就往樓梯口走,連最珍愛的那支英雄鋼筆都忘了拿。
劉曉藝愣在原地,鼻頭不知道是凍的還是酸的,眼眶也紅紅的。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食堂偶遇他轉身就走,體育課她遞水他假裝沒看見,現在連問題目都要躲?
洛錦川一路跑到操場邊的單車棚才停下,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劇烈起伏。他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書包——里面還裝著今早特意多買的一盒橘子味棒棒糖。
“又逃了?你之前不是還打球又送筆記本吸引她注意嗎?”發小周漾還有齊明揚一人一邊靠在車棚柱子上,嘴里叼著根草莖,“你這樣躲著,人家還以為你嫌棄她呢。”
洛錦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你們不懂。”
他當然不是討厭曉藝。正相反,是太喜歡了。喜歡到每次看見她右眼上那個小花瓣似的胎記,隨著眨眼一動一動的時候,心臟就像被攥住一樣發疼。
前世的記憶總在深夜定期造訪——三十六歲那年同學聚會,他聽到曉藝因車禍去世的消息時,手里的高腳杯在手里捏得粉碎。
手掌上的痛都抵不上那種撕心裂肺的悔恨,這輩子他絕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無數次內心的拷問就是他給自己的懲罰。
“慫包洛錦川。瞎子都看出來她很喜歡你啦。”周漾把草莖吐掉,“喜歡就去追啊,你不是保送斯坦福了嗎?”
洛錦川猛地抬頭:“誰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