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篝火旁仿佛不再是荒山野嶺,而是春回大地時萬物復蘇的竹林。
一曲終了,顧云蕖眼中滿是喜悅之色,她輕輕放下竹笛,指尖還留戀地撫過笛身。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她聲音里帶著幾分雀躍,幾分感慨。
了因含笑點頭。
對方的音律造詣雖不及他這般登峰造極,但不知為何,那笛聲中的每一個轉折,每一處停頓,都與他心意相通。這種契合,遠非技藝高低所能衡量。
顧云蕖悄悄抬眼,借著篝火躍動的光影,偷偷打量著了因的側臉,見他轉頭,趕忙收回視線,裝作整理衣袖的樣子。
篝火漸弱,顧云蕖隨手添了根枯枝,裝作不經意地開口:“了因師父,你...為何會出家為僧?”
許是方才那曲合奏拉近了彼此距離,了因沉吟片刻后道:“最開始當和尚,不過是為了活著。”
他聲音平靜:“我爹是個賭鬼,我們姐弟四個都被他賣了,若不是我年紀正合適,被賣進了善堂,怕是最后……”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洞外月色:“許是上……之前太累了。等能活下來后,想想當和尚也挺好的。既餓不著,也不用操心俗世紛擾。”
“可后來才發現。”了因搖頭輕嘆:“即便是方外之人,也難免遇到腌臜事。”
顧云蕖若有所思地點頭,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因身上。月光透過石縫灑落,照在他殘破的僧袍上,卻絲毫掩不住那份超然出塵的氣質。
她輕聲道:“像了因師父這般超塵之人,本就不該被紅塵俗事沾染。”
語氣里帶著若有若無的嘆息。
了因聞輕輕搖頭,火光在他清俊的側臉上跳躍:“說什么出塵,不過是沾了這副皮囊的光罷了。若我生得五大三粗,滿面塵灰,施主怕也不會這般想了。”
了因這般自嘲,讓顧云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隨后她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的。”
顧云蕖雙手環抱著膝蓋,目光清澈地望向他:“雖然只與了因師父見過兩面,但你在南荒的事跡,我卻聽了不少。”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笛上的刻痕,眼中泛起困惑:“我總覺得,了因師父好像...好像與這世間格格不入。不像個循規蹈矩的僧人,倒像個...”
她沉吟片刻,尋找著合適的詞語:“像個偶然路過人間的旁觀者。”
了因心中微震,偷偷瞄了對方一眼。
篝火映照下,顧云蕖托著腮,目光飄向洞外月色,似乎還在為剛才的發現而感慨,并未察覺自已這番話在他心中激起的波瀾。
他急忙收斂心神,撥了撥漸弱的篝火,聲音平靜無波:“施主想多了。夜已深,還是早點休息吧。”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等我養好傷,就想辦法造船離開。這荒島終究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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