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嚴芷涵問。
“嚴哥,嚴哥,幫我一個忙。”白楊壓低聲音,“就說我沒帶。”
女孩張了張嘴,有點吃驚,“不是吧?你忘做了?”
白楊點點頭。
“一點都沒做?”
“還差一面呢,大題都沒做。”
嚴芷涵想了想,“那你等等。”
她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從課桌底下的一摞卷子里抽出一張,又飛快地跑回來,塞進白楊的桌子底下。
“喂喂喂喂嚴哥!你怎么能偏心?”何樂勤抗議,“我沒做完的時候你就鐵面無私,小白羊沒做完的時候你就網開一面?你還給他抄,怎么能這樣!”
“你們能一樣嗎?”嚴芷涵翻白眼,“你是慣犯了,縱容你只會讓你氣焰更囂張,小白羊初犯,可以給個機會。”
“你就是偏心。”
“我沒有!”
“你分給我的愛沒有給小白羊的多。”何樂勤說,“我心碎了。”
“去死!”
白楊飛快地抄答案,他覺得全世界大概沒有第二個主角會和他一樣,雖然背負著拯救人類的重任,卻在一大清早伏在課桌上補數學作業。
可這又是何等珍貴的生活?吵吵嚷嚷的學生,笑笑鬧鬧的何大少和嚴哥,還有干凈透明的晨光從門縫里偷跑進來,落在講臺上。白楊心想,若干年后如果末日降臨,他再回憶起這鉆石一樣澄澈又璀璨的日子,會不會恍若隔世?
何樂勤還是以往的何樂勤,嚴芷涵還是以往的嚴芷涵,所有人都是以往的所有人,但白楊不再是過去的白楊,他清楚這安靜和平的生活僅僅只是太陽落山后殘留在天空中的余暉,沒人知道它還能留存多久,沒人知道那個漫漫永夜將會在何時降臨,太陽落下后將不會升起,知曉真相是痛苦的,痛苦在當你醒悟要珍惜那光芒時,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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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飛速抄完數學試卷,把兩張試卷交給嚴芷涵。
然后收起中性筆,端正坐姿,像個沒事人似地左看看右看看,他有點做賊心虛,因為抄作業是不道德的行為,白楊的道德標準顯然比何樂勤要高,何大少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抄完六門科目所有的作業,只是沒人給他抄。
“下次你拯救世界也帶我一個。”何樂勤攬住他的肩膀,“我作為你的搭檔。”
“怎么?你也想當內褲超人?”白楊斜眼。
“我當***超人!”何樂勤說,“這樣視野好!”
上課鈴響了。
接下來是英語課。
英語課后是化學課。
化學課后是語文課。
語文課后就放學了。
以上就是白楊對一上午課程的直觀感受,除了知道上的是什么課之外,他什么都沒聽進去。
盡管珍貴的正常生活過一秒就少一秒,可白楊著實無法把精力集中在課本和習題上,每一秒腦中都聲音在回蕩,對他說你上課學習沒有任何意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每到這時白楊都想站起來大吼大家別上課了,馬上世界末日了快點逃命吧!
他同時也意識到動畫里那些拯救世界的高中生裝逼犯是騙人的,中二少年的幻想當不得真,作為全場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那個人的心情一定是沉重的、痛苦的、煎熬的,當真實世界碰到莫大危機時,無論要做什么,裝逼都絕對是放在最后一位的。
放學之后何樂勤與嚴芷涵約他出去吃午飯。
三人一邊閑聊,一邊沿著后標營路出老城區。
一路的車水馬龍,今天沒有太陽,陰沉沉的云層下城市依舊繁華,走著走著白楊抬頭一望,標營門那高大宏偉的灰色城墻佇立在眼前。
三個寬闊的門洞,一共可以通行八條車道。
城門下的人行道上迎面開來一條長隊,大概是旅游團,男女老少都有,衣著五顏六色,領頭者戴著亮黃色的帽子,一只手里舉著把小小的旗子,另一只手里拎著小喇叭,他們吵吵嚷嚷嘰嘰喳喳地擠過來,三人和他們在城門下正面相遇,白楊等人不得不側身貼住墻磚,讓大部隊先通過。
白楊靠在冰冷堅硬的城門內壁上,灰黑色的磚塊觸感粗糙,他注視著這一大群外地人擦肩而過,忽然心想二十年后,bg4msr那個姑娘是不是也會從這道門底下經過呢?
他扶著墻磚穿過人群,手所觸摸過的磚塊,那個女孩是不是也會摸到同一個地方?
白楊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自己的手,他仿佛能看到一只纖細的手與它重合,兩人在不同時間穿過同一空間,就像穿過靈魂穿過空氣,白楊忽然一個激靈。
他猛然回首。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何樂勤和嚴芷涵停下來,問。
“小白羊?”
旅行團已經走遠了,白楊怔怔地望著那一大群人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剛剛那一瞬間,是否有一位個子高挑的年輕姑娘,扎著馬尾哼著歌,穿著白襯衫和長牛仔褲,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擦過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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