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還是一個連奴才都不如的人,茍延殘喘的,日復一日的在城內撿拾著馬糞。
隨著天氣漸暖,街道上奔跑的馬匹就多了起來,因此每一天的工作量也就隨之增長。
其中有各個貝勒的馬呼嘯而過,也有混的好的漢臣們,跟隨左右。
街道兩側的商鋪很多,卻沒有幾家開門做生意的。
物資的貧乏,讓這座城市,正在進一步的荒涼下來,而建奴們不事生產,城外的奴隸們也只是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勉強種出一點剛夠果腹的食物。
沒有了多余的產出,自然就沒有了商業的興盛。
一潭死水。
又怎么可能有著財富的流通。
今日他又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從一開始忍受不了馬糞的臭氣,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面色麻木且平靜的拉著一輛板車,被嫌棄的從門口迅速經過。
走了沒有一會,就聽到后面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人用的是大明的官話,其中夾雜了一點遼東本地的口音。
范復粹撥弄了一下額頭前的頭發,發硬的頭發凝成了一根繩索似得,被他挽著綁在了腦后。
后頭看去是一群穿著皮甲的士兵。
款式是大明的制式皮甲,就連手中拿著的長矛,看樣子也都有些年頭了。
“知不知道這次叫我們兄弟來,是什么事情嗎?”
其中一名漢子,不動聲色的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荷包,塞進了前來迎接的人衣袖里。
這人范復粹腦中有印象,似乎是叫做溫體仁,曾經熟悉的人,已經因為干活的勞累而出現了陌生。
似乎兩者之間最后一次見面的時間,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其實也沒什么多大的事情,就是覺得你們兩人是從皮島走出來了,應該對那個地方熟悉,現在渤海已經破冰,想來袁崇煥的邊市也開起來了。”
溫體仁在大清過得并不如意。
每個月的俸祿還不夠他買米用的,那些慘咋了麩皮的面粉,他可是咽不下口。
這次能夠拿到接待西平來的人,可是出了十二分的力氣,為的就是眼前這一點點的小賄賂。
現在大清之中的那些大明叛臣們總
(本章未完,請翻頁)
算是嘗到了,米價上漲帶來的恐慌。
以前在大明的時候,吃喝都隨便他們,哪怕是吃一碗倒一碗,只要高興就好,反正餓著的都是那些百姓,關他們這些朝廷大員們什么事情。
如今不比以前。
大清不養閑人,哪怕是一天到晚的干活,也只勉強吃飽肚子。
好在他是有主子的奴才,倒還真餓不死。
溫體仁云山霧罩的一番話,說的并不如何明確,然而習慣了這種聽話聽音的兩兄弟,瞬間心里就有底了。
只要大清還需要他們。
那么他們就會有東山再起的辦法。
自從上次在西平后面,跟著張存孟跑了幾大圈,回到西平后立刻就被任命為千夫長,還是有實權的那種。
完全是跟著他們兩兄弟的那些建奴,回去和阿敏說了他們是怎樣的勇敢,怎樣的聰慧才得到的這個獎賞。
所以許多時候帶兵打仗,不是自己做的多么好。
而是讓跟著自己的人能夠活下來,就是功勞。
這兩名漢子,正是已經改了姓名的尚可喜和孔有德。
“還不知兄臺貴姓?”
尚可喜走在左邊低聲問道。
“貴姓不敢稱呼,咱只是主子手下的一名奴才,叫我溫體仁便好。”
另一邊正在暗中東張西望,看著盛京蕭條的孔有德不由的一怔,在大明的時候,可沒少聽毛文龍說起溫體仁的大名。
完全沒有預料到,在大明這么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居然會跑到盛京來給人當奴才。
看樣子人家還當的很滿意。
盡管自己也一樣是別人的奴才,可身份上的相同,讓孔有德一陣恍惚,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夠和這樣的人物稱兄道弟。
心中想著,暗中和尚可喜交換了一下眼神。
尚可喜看出了孔有德心中的詫異,其實孔有德也沒有比他好上多少。
“溫兄實在盛京給貴人們做事,我們兄弟風餐露宿可補不上您金貴。”
孔有德打蛇隨棍上,立刻就稱兄道弟了起來,三個人精,你來我往的套著話,走著走著就看到了前面道旁的一位垢面去而不蓬頭的人。
“那人是誰?看氣質不像是普通人。”
尚可喜瞧了收好木鏟,站在一旁等著他們路過的那人一眼。
一股莫名的臭味,時刻提醒著他們快走,別耽擱了,不然會更臭。
“可喜兄看人真準,那人可不簡單,原本是可以在大清做出一番事業的,不過是不愿意給別人做奴才,只能是這樣了。”
溫體仁說著口中唏噓,然而眉眼之間可看不到一點可惜的神情。
仿佛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與此同時尚可喜和孔有德也是默然不語,隨即眼中也是漏出了兇光,兩人的手也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仿佛隨時有可能出鞘,斬掉面前這人的腦袋。
人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者,可背叛者相對應的,最痛恨的也是那些忠誠的人。
只因只要一看到,一想起這些忠誠的人,他們心口上的傷疤,就仿佛被撕裂開了一樣,鮮血淋淋卻又無從遮掩。
溫體仁特意忍著臭氣在范復粹的旁邊多等了一會,見孔有德和尚可喜只是裝腔作勢的擺了個架勢,就沒了在進一步。
心里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因為多了兩個和他同樣的沒臉皮的對手而緊張。
“走吧,皇上還在等著咱們呢,可不能誤了時辰。”
溫體仁想要借刀殺人,沒有成功只能作罷。
孔有德和尚可喜渾身殺氣一收,從善如流的從旁邊走過。
一直沒有說話,保持安靜的范復粹忽然說道:“大清的奴才不好當,若是有機會還不如去做漢人的罪臣。”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詛咒,又仿佛是一句中肯的警示。
說完之后,范復粹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一群人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想要避開臭氣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走出很遠了,尚可喜才問道:“這么討人厭的一個人,為何不殺了一了百了?”
溫體仁看不出來尚可喜心里想的是什么,然而這種事情,只要在盛京待得久了,總有機會了解清楚。
“那人做事嚴謹,是個做事實,做大事的人,暫時只是惡了皇上,說不定哪一天就被皇上記起來,可不能隨便殺了了事。”
孔有德沉默了好一會,此時問道:“據說這里的大部分朝臣,都是跟隨皇上從薊通兩地走回來的可有此事?”
(本章完)
樂文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