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蕭昱再也沒有踏足過意寧居。
最初三日,下人們還以為王爺只是政務繁忙,不得空來看孺人。
當日復一日的寂靜籠罩著這座曾經備受榮寵的院落,王府之人才明白——王爺是真的厭棄孺人了。
這個好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禁足的王樂汀耳朵里。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她猛地站起身,死死盯著前來報信的心腹丫鬟寒音,聲音因激動而尖銳得變了調。
寒音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壓低聲音,卻又字字清晰地說道:
“娘娘,千真萬確!意寧居那位……失了孩子后,王爺就再也沒踏足過意寧居!如今那院子里,可是連個掃灑的粗使丫鬟都敢給臉色看了!”
王樂汀頓時怔愣住了,她才被禁足兩個星期,就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
她胸口劇烈起伏,一雙美目瞪得極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種近乎扭曲的釋然。
他竟然……真的厭棄了她?
“哈哈哈……”
一陣壓抑不住的低笑從王樂汀喉間溢出。
“顧知意啊顧知意!你也有今天!”
“我還當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天仙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王爺在乎你?呵,他在乎的,不過是你肚子里的那塊肉!”
“如今孩子沒了,你還拿什么跟我斗?”
王樂汀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精明而冷酷的光芒。
“我就說嘛,王爺何等身份,何等心性,怎么會對一個再嫁之婦、一個林家獻上的玩物動真心?不過是看她顏色好,又懷了孩子,這才多幾分憐惜罷了!”
她越想越覺得通透,越想越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和痛苦都是庸人自擾!
蕭昱心里,最重要的始終是子嗣,是權勢,是她王家能帶給他的助力!
而顧知意,除了一張臉,還有什么?
所以王爺明明知道是她給顧知意下了藥,也不過是禁了足,其余一應如前。
恰恰這時,王爺的命令傳來,解除了她的禁足。
王樂汀頓時心情舒暢,笑得如同從前一樣明媚肆意。
“寒音,走,我們該去看看顧孺人了。”
四月本該繁花似錦,可意寧居的花草無人照料,反而顯出一派雜草叢生的荒涼。
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像是這院落的生機正隨著主人的失寵而一點點腐朽、消散。
顧知意的身子始終沒有養好。
小產本就耗損元氣,加之心中郁結,難以安眠,她日漸消瘦,襯得那張臉越發尖俏蒼白。
如蘭盡心盡力地伺候著,想方設法為她調理,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王府的管事們慣會看人下菜碟,意寧居的份例開始被克扣,時新的衣料、滋補的藥材、甚至飯菜,送來的不是次品便是數量不足。
如蘭去爭過幾次,換來的只有冷嘲熱諷和更加明目張膽的怠慢。
“娘子,您再喝點參湯吧,好歹補補元氣。”
如蘭端著一碗顏色寡淡的湯水,眼圈微紅地勸道。
顧知意靠在窗邊的軟榻上,身上蓋著一條半舊的錦被,目光落在窗外晴朗的天空上。
她搖了搖頭,聲音輕飄飄的:“不必了,喝了也是無用。”
那參湯,不過是些參須熬煮,聊勝于無罷了。
正在顧知意躺在榻上半睡半醒之際,意寧居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王樂汀身著正紅色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頭戴九尾銜珠鳳釵,環佩叮當。
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闖入了寂靜多時的意寧居。
“喲,妹妹這是怎么了?多日不見,怎的憔悴成這般模樣?”
王樂汀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譏諷,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榻上面無血色的顧知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顧知意掙扎著想坐起身,卻被王樂汀身邊一個粗壯的婆子上前一步,不輕不重地按住了肩膀。
“妹妹身子不適,就不必多禮了。”
王樂汀慢條斯理地在室內踱步,染著蔻丹的指尖拂過桌上那套許久未用的粉彩茶具,上面已落了一層薄灰。
“看來這意寧居的下人是越發懶怠了,連屋子都打掃不干凈。”
她語氣輕慢,目光掃過瑟縮在一旁的如蘭,最終又落回顧知意臉上。
“不敢勞王妃費心。”顧知意垂下眼簾,聲音平靜無波。
“費心?”
王樂汀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輕笑出聲,那笑聲尖銳刺耳。
“本妃執掌中饋,這王府上下,哪一處不需本宮費心?尤其是妹妹這里……”
她拖長了語調,一步步逼近榻前,眼神陡然變得陰狠。
“王爺許久不來,妹妹心中定然苦悶吧?只可惜啊,王爺如今,怕是連你的名字都不愿提起了。”
顧知意抿緊蒼白的唇,沒有回應。
她的沉默似乎激怒了王樂汀。
王妃猛地俯身,一把掐住顧知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長長的指甲幾乎要嵌入她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