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蕭昱早已離開。
顧知意揉了揉酸痛的腰身,吩咐如蘭為她梳妝。
她的心中始終惴惴不安,心中反復思量著如何避開王府耳目去見陳之洲。
蕭昱昨日的試探猶在耳,他不一定不知道昨日自己偷偷出門。如今,可能正讓聽雨盯著自己呢。
“娘子,張家二夫人求見。”
如玉在門口通報時,顧知意捻著玉簪的手一滯。
張家二夫人?顧知意愣了一瞬才想起是三妹顧蘇芷。
她怎么會來?
“讓她進來吧。”
索性今天也不一定出得去,不如先看看顧蘇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顧蘇芷穿著一身水紅色織金襦裙走進來,鬢邊赤金步搖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動,像極了得勝者插在城頭的旗幟。
她環顧這精巧華貴的寢殿,眼睛微微瞇了一下。
不是說睿王冷落她許久了嗎?怎么她的地方一應裝飾還是如此奢華?包括丫鬟仆人都卑微謹慎?
她微微揚著下頜,目光落在顧知意未施脂粉的臉上,心中憤憤不平。
并未行禮,三兩步跨到她的身側。
“看阿姊的氣色紅潤,想來近日睡得很好嘛。”
顧蘇芷的聲音甜得像浸了蜜,眼底卻淬著冷光。
“看來顧家的危在旦夕還是沒能影響到阿姊的榮華富貴,那不知陳……”
“蘇芷!”
顧蘇芷在王府如此口無遮攔,讓她的心猛地一跳,忙打斷了她。
然后揮了揮手,如蘭點了點頭,便帶著如玉如雪退出。
殿門合上的剎那,空氣驟然繃緊。
“三妹今日來,到底想做什么?有話直說,不必繞彎子。”
顧蘇芷輕笑一聲,向前一步,幾乎貼著顧知意的耳畔:
“那日在廷尉獄,阿姊與陳都督的關系匪淺,妹妹我……看得真真切切。”
她滿意地看著顧知意皺起的眉頭,繼續慢條斯理道:
“你說,若睿王殿下知道他捧在心尖上的孺人,與別的男人私相授受……會作何想?”
顧知意廣袖下的手死死攥緊,指甲陷進掌心。
那日在獄中見到顧蘇芷,她就猜到顧蘇芷很可能借題發揮,但近日的事情讓她無暇分身就暫時忘了這茬。
看來她還是坐不住了。
但顧知意還是強裝鎮定,至少明面上,蕭昱對她很好,外人不見得敢欺辱她。
“你以為殿下會信你?”
顧蘇芷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猜忌的種子埋下,王爺遲早會發現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顧蘇芷染著蔻丹的指尖輕輕劃過顧知意衣袖上的纏枝蓮紋,“就像姐姐當年隨手把我丟給張大郎,不過一句話的事。”
顧知意背脊挺得筆直,心卻直往下沉。
蕭昱的占有欲和對陳之洲的敵視,絕對會在得知她與陳之洲有勾結的時候大發雷霆。甚至,會再次碾碎顧家碾碎自己。
她不敢賭。
她的遲疑被顧蘇芷看在眼里。
“顧家如今什么光景,阿姊比我清楚。大伯父這個家主,當得可是讓顧家這棵百年大樹都快從根上爛了。”
顧蘇芷退開半步,笑容斂去,眼神銳利如刀。
“如今的形勢,大伯父自身斷斷是保不住了,家主的位置,只能是我阿父來當。阿姊還是勸他主動讓位為好。”
顧知意定定地看著她。
盡管她從不想與她為敵,如今還是鬧成了這個樣子。
她想起了監牢里,父親花白的頭發和佝僂的身軀。
罷了,只要能保住父親,顧家這個爛攤子,誰愛管誰管。
只是,顧蘇芷的野心僅限于此嗎?如果她覺得拿捏了自己的七寸,會不會一次次來威脅自己幫她?
殿內靜得能聽見銅壺滴漏單調的“滴答”聲。
良久,顧知意緩緩抬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靜:
“三妹的來意,阿姊知道了。但家主之位,關乎一族興衰,非我一介女流可定奪。但……父親年事已高,或許確實該靜養了。”
顧蘇芷唇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弧度,她知道,顧知意妥協了。
“阿姊是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