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情放松后,思維反而變得更加敏銳清晰。
顧知意的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蕭昱的身影。
不對,蕭昱和陳之洲,一向日理萬機,為什么突然同時出現在這慣于附庸風雅的摘星樓?他們絕無可能僅僅是來此飲酒取樂的。
尤其是蕭昱帶著聽雨來這,很可能是與馮達的人商議鹽運事宜。
那陳之洲來此的目的是什么?
一個讓她背脊發涼的想法福至心靈般竄入腦海——陳之洲,他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什么?或者,他早就知道摘星樓是蕭昱的據點,今日是在蹲點監視?
這個猜測讓她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陳之洲已經知道了或者猜到了蕭昱的計謀,那自己剛剛在摘星樓內的行為,落在他眼里,會是什么樣子?
一個睿王的孺人,喬裝改扮,潛入可能是睿王密謀據點的地方……這怎么看,都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他會不會認為,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蕭昱的指使?
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蕭昱的同黨,那剛剛給他的證據,不會被他銷毀吧。那自己豈不是功虧一簣?
想到此,顧知意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方才因信任而產生的放松瞬間消失無蹤。
她忍不住悄悄抬眼,偷偷打量一丈之外的陳之洲。
他安靜坐著,背對著自己,正在喝著茶的樣子,優雅從容。
她覺得她實在是看不清他。
終于,她還是決定再信他一次。
即便這次著了他的道,她還可以再去接近周明,不過就是再使用一次音靈術,再遭一次反噬而已。
于是,換好衣服后,她沒有急著走,而是坐了回去。
陳之洲見她一副欲又止的樣子,努力讓自己笑得溫和。
“顧大娘子,似乎有話想對我說。顧大娘子不必憂慮,陳某定當知無不。”
顧知意深吸一口氣,斟酌著辭。
“只是想問一問,陳都督今日為何會在這里?一個人來此喝茶聽曲?”
“顧大娘子說笑了。這種地方,豈是安心品茶之所?”
他略一停頓,說了實話。
“陳某今日前來,乃是聽說有大事即將發生,特來……監視一個人。”
監視一個人?
這幾個字讓顧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她猜的果然沒錯。
“難不成……是王爺?”
幾乎是憑借本能,顧知意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這問題太過直接,也太過敏感,幾乎是在赤裸裸地打探對方的政治立場和隱秘行動。
陳之洲聞,倏然轉頭看她。
她下意識的反應,讓他覺得她是知道蕭昱的籌謀的。
但剛剛蕭昱走下去時,顧知意對他明顯是惶恐驚懼的,她應該沒有在幫他。
思及此,陳之洲的心里莫名開心些。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顧知意以為他不會回答,心中忐忑加劇之時,他卻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
“顧大娘子覺得,這京城之中,值得陳某親自去‘監視’的人,很多嗎?”
他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反而將問題輕飄飄地拋了回來。
但這句反問,在顧知意聽來,卻幾乎等同于默認。
他果然是在監視蕭昱。
顧知意的心里惶惶然,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自己為何出現在此,但陳之洲卻突然張口:
“陳某知顧大娘子與此事無關。即便今日顧大娘子不提,日后陳某也是要提醒你遠離紛爭的,這種事非同小可,顧大娘子完全不參與才能保全自己。”
陳之洲無條件的信任與關心讓顧知意有些許的感動。
“謝陳都督不疑,但我人在王府,無論參不參與,將來事發,都不可能保全自己,我只想如今能保全顧府,日后不連累顧府便好。”
她這樣孤注一擲,絲毫不管自己的樣子,讓陳之洲猛然心痛。
是呀,身為王府孺人,她躲不了。
或許自己該想些辦法,讓她遠離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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