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腳步猛地一僵,心中暗叫一聲“倒霉”。
想必是自己的背影太過熟悉,讓她起了疑心。
她緩緩回頭,絲帕遮擋下的臉已經變得煞白。她低眉順眼地靜立,腦子飛快轉動,思考著脫身之策。
如蘭完全躲在她的身后,把頭埋得更低。
馮葭兒踩著碎步繞到她面前,警惕的目光在她遮著半張臉的面帕和琴師服上掃過,眉頭緊蹙:“抬起頭來!”
顧知意心中警鈴大作,知道不能再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依微微抬頭,卻依舊低垂著眼眸,沖馮葭兒盈盈行了一禮,故意將聲音壓得低啞了些:
“奴婢乃是樓內新來的琴師,見過娘子。”
“新來的琴師?”馮葭兒顯然不信,目光越發銳利。
“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顧知意一時語塞,她哪里知道這樓里樂師該叫什么名字?
她又不敢胡說,畢竟掌柜的在這,他肯定清楚樓內的所有人員。
一旁的掌柜見馮葭兒明顯起疑,也連忙湊上前來,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顧知意,思考著這張新鮮的面孔,會是前幾天新進的一批樂師嗎?
“如此鬼鬼祟祟,莫不是潛入我摘星樓的細作?把面紗摘下來。……”
掌柜的突然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顧知意手心冒汗,就在這千鈞一發、幾乎要暴露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如同救命符咒般,帶著冷意自她的頭頂響起:
“她是我的人。”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陳之洲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三樓的轉角。
他身著青色常服,面色平靜,目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
他緩緩走下樓梯,來到顧知意身邊,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將她隱隱護在身后。
他淡漠地瞥了一眼馮葭兒,故意開口:
“不知馮女娘是以什么身份來質問我的人的?難道這摘星樓是你馮家開的?”
馮葭兒臉色一白,父親的秘密基地,她可不敢讓外人知曉。
平時馮達是不允許她來這里的,甚至連馮達本人都對這里諱莫如深,她也是背著父親偷偷摸摸來感受一下上層人物的風云際會。
“陳都督說笑了,我馮家不過普通商人,哪有如此能耐。我不過是見她鬼鬼祟祟,怕她不安好心傷害我這樣無辜的客人,所以提醒一下掌柜的……”
掌柜的忙在旁邊配合。
“是,是,讓每一個顧客滿意是我們的應該做的。馮女娘既然提出了,我們自是要解釋解釋。”
馮葭兒見陳之洲依然冷著臉,心下驚慌,怕他猜到什么,連忙行了一禮后匆匆離開。
掌柜的也不敢招惹他,囑咐顧知意好好招待他,便躬身退下。
顧知意心中長舒一口氣,如蒙大赦。
她這才敢抬頭看向陳之洲,滿臉感激,行了一禮:
“陳都督又幫了我一次。”
陳之洲面對著她時,目光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你上次不還說我們有緣。既然有緣再遇,我自當要幫你才是。此處太過惹眼,先跟我來。”
陳之洲帶著她來到了三樓的包房里,看了看她的衣著打扮,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為何扮成樂師?”
顧知意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畢竟她掌握的那些證據,如果由陳之洲提交給陛下才是最妥帖的。
她曾經想過自己去御前喊冤,但她也怕自己不得蕭昱允許的話,沒有這樣拋頭露面的機會,而她也不敢再激怒蕭昱。
顧知意拿出周明簽字畫押的那份證詞,看著他,目光灼灼:
“陳都督,我已知曉他們的陰謀手段,這就是證明我阿父沒有結黨營私的關鍵證據,還望陳都督能幫忙呈上。”
陳之洲驚訝于她的手段。
不過昨日才提點她,今日便能拿到關鍵證據。
陳之洲突然覺得自己小瞧了她,如今的她,不僅沒有被這些磋磨打倒,反而更有勇有謀。
他雙手接過那張列舉著關鍵證據的證詞,看了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御史臺的職責所在,陳某定當竭盡全力。”
聽到陳之洲的承諾,顧知意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對陳之洲有種莫名的信任。
顧知意在陳之洲房內的屏風后換下樂師的衣服,準備趁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