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歡快,仿佛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
顧蘇芷猛地甩開她伸過來的手,力道之大,讓顧蘇蓉踉蹌了一下。
“顧蘇蓉!你少在這攀親戚!”她聲音尖銳,帶著破音的顫抖。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我嫁了,嫁的還是這樣一個不堪的東西,這顧家日后就只剩下你一個嫡女了,再也沒人跟你搶風頭了,你是不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她抬起頭,輕蔑地看著顧蘇蓉:
“以你蒲柳之姿,即使沒有我,你也嫁不出去!”
顧蘇蓉被她說中心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她一貫以賢惠知禮形象示人,不愿跟她當眾爭執。
“妹妹既然不喜,阿姊不說就是……”
許氏見女兒愈發狂躁,生怕她再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
女兒如今處境艱難,再不能失了顧氏的庇護,她寧可讓顧氏覺得虧欠她。
許氏急忙上前抱住了女兒。
“好孩子,今天是個好日子,阿母帶你去梳妝打扮。”
說著,不顧顧蘇芷的意愿,強行把她拉走。
謝弗端坐于前堂正中央,低聲嘆氣,對著三郎顧遠昭吩咐了句:
“蘇芷的婚事雖然匆忙,但陪嫁也不能少了她的,我的那份早已準備好,你去看看一切是否準備妥當吧。”
“是,阿母。”
顧遠昭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晚上的發嫁也很簡陋,因是填房,顧家不想張揚,只是張家找了些吹打的樂手,抬著一頂大紅的花轎,停在顧府門口。
顧蘇芷已穿戴好了大紅的嫁衣,臉上雖施了脂粉,依然蒼白得嚇人,但她的情緒已然平穩。
她靜靜地轉向謝弗和父母,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聲音異常平靜:
“大母,阿父阿母,保重,蘇芷……拜別了。”
然后,她自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無褶皺的嫁衣,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向那頂寒酸的花轎。
在上轎前,她回頭,深深地看了顧知意一眼,仿佛在說:
“我們……來日方長。”
轎簾落下,隔絕了內外。
花轎被抬起,有些凄涼地消失在顧府門前。
顧知意站在原地,望著轎子消失的方向。
顧蘇芷最后那個眼神,讓她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她本不想與顧蘇芷成為對手,可是好像這場恩怨,已經無法終結。
張家二房內。
起初,顧蘇芷對著年近四十、滿臉橫肉的張大郎,確實是惡心透頂,不愿與他同房。
張大郎雖惱怒,但看在顧知意的面子上,也不敢欺辱她,只是對她冷淡極了。
然而,他這態度,落在后宅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女人眼里,便成了可欺的信號。
看來這位新夫人,空有美貌,卻根本不得郎君的心。
一個資歷老、又為張大郎生養過子嗣的沈姨娘,率先發難。
非但不來請安,還在她質問的時候,直接對她動了手。
她身邊只有如梅一人,自然打不過沈姨娘。
她被抓得滿身傷痕,還差點被扒了衣裳。
可當她帶著滿身狼狽和屈辱,沖到前院書房去找張大郎哭訴時。
張大郎正摟著那沈姨娘調笑,只是有些色瞇瞇地看著她裸露的臂膀:
“吵什么吵?不過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來煩我?”
那一刻,顧蘇芷如墜冰窖。
她猛然清醒地認識到,顧家女的身份在這里一文不值。
失去了夫君的庇護,她在這深宅大院里,什么都不是,連最低等的婢女都可以踩上一腳。
從此,她不再對張大郎冷臉相迎,甚至偶爾主動邀寵,在床上極盡柔媚之能事。
她的才華與美貌本就是那些妾室姨娘不能比,只是稍稍用些手段,張大郎就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什么都允了她。
自此,她拿到了那些姨娘的賣身契。
不聽話的即刻發賣,聽話的,便留著兩個,好替她伺候那個惡心的夫君。
不過短短幾日,張家二房的后宅便徹底變了天。
曾經驕縱的妾室們在她面前噤若寒蟬,下人們無不恭順。
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新婦,而是說一不二、手握實權的張二夫人。
此為后話。
而此刻的顧知意,又來到了父親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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