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王爺親手為顧娘子上藥”的親密畫面,早已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地傳遍了王府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一字不落地傳入了汀蘭苑。
王樂汀正對著窗欞插花,當近侍寒音白著臉,低聲稟報:
“娘娘,王爺剛剛派人來說,顧娘子身體不適,近來就不用再給您請安了。”
“咔嚓”一聲。
她手中那支剛修剪好的、嬌艷欲滴的紅梅,被她生生折成了兩段。
她不過是“不小心”燙了她一下,王爺就如此呵護她。
她嫁入王府這些年,謹慎行,克盡婦道,何曾得到過王爺半分如此的溫情與憐惜?
以前她還能哄騙自己,說王爺不懂閨閣情趣,不是不愛自己。
可原來,王爺竟有如此的溫柔與體貼。
她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幾乎要將她焚毀的嫉妒與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潑面,反而讓她冷靜下來。
不,她不能如此。
盲目地折辱王爺現下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愚蠢的。
王爺今日能親手為顧知意上藥,明日若她再出手刁難,只怕換來的就不是簡單的忽視,而是真正的厭棄和懲處。
她是堂堂睿王府正妃,是名正順的女主人。
她的武器,從來不該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打小鬧和一時之氣。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恢復成一貫的端莊與淡漠。
“收拾干凈。”
她對著寒音吩咐道,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個失態的人根本不是她。
顧知意,來日方長。
且看誰,才能笑到最后。
蕭昱很忙,王府的門客、小吏很多。
他剛為顧知意包扎好手指,如雪便在門外輕聲稟告:
“王爺,長史傳話,說有要事稟報,請您去前院正廳。”
顧知意不經意地收回了手:“王爺有事,就去忙吧。”
她偏過頭,臉上沒有半分感激或挽留之意。
蕭昱心中了然,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替她理了理膝上微皺的裙擺,動作自然得仿佛只是習慣使然。
“好生休息,藥記得換。”
顧知意剛想起身行禮,蕭昱便輕輕按住了她的肩。
“在本王面前,你無需在意規矩。在這個院子里,你可以隨意做你自己。”
說罷,蕭昱便起身離開。
顧知意看著蕭昱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外,一直緊繃的肩頸才微微放松,幾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
她這才有閑暇真正審視這個她即將在此生活、籌謀的方寸之地。
顧知意看著這個頗為寬敞又雅致的院落,青磚粉墻,屋頂覆著青黑色的筒瓦,檐角有簡潔的脊獸裝飾。
所有門窗皆是由楠木制成,雕著簡潔的云氣或纏枝紋樣,糊著潔白的紗帛,透光而隱蔽。
庭院一隅,植著幾株梅樹,或粉或白的梅花,香氣暗暗浮動,為這冰冷的院落帶來一絲生動的美。
另一邊有修竹假山林立,石旁的水池顯得格外清冷,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微弱的光。
幾個婢女站在廊下,躬身靜立,整個院落非常安靜。
只有院中有幾個粗使婆子打掃院子時,傳來“沙沙沙沙”的聲響。
顧知意就這樣靜默地看了許久,直到如蘭輕輕喚她:
“娘子,該用晚膳了。”
等到夜色徹底如墨的時候,蕭昱還沒有回來。
顧知意知道他今晚不會過來了,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沐浴更衣。
這些天的緊張讓她睡眠嚴重不足,她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深夜,踏著寒露而歸的蕭昱,靜靜地坐在了她旁邊。
他沒有靠近她,只是隔著紗帳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覺得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