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好自己就夠了!”
“你比我自己重要太多了,”他笑了笑,“知微,以后不管什么環境,我不會讓你受一點苦。”
林知微知道跟他講不通任何道理,干脆躺下用被子蒙住頭,怒聲悶悶傳出,“我睡行了吧!你出去!”
聽到他的腳步慢慢離開床,轉向房門時,她攥著被子,心里又焦又澀,忍不住說:“陸星寒,你別抱希望,我不會喜歡你。”
陸星寒站住,回身看著雪白被子里隆起的纖柔形狀,“沒事,反正我也不是喜歡,”他揚起唇,再次說,“知微,我對你不是喜歡,是愛。”
林知微把被子裹嚴實,“我更不可能愛你!”
陸星寒低下頭,笑得有些無賴,“那也沒事,你今晚不愛我,也許等到明天,后天,或者更久以后,就會愛我一點了。”
他輕聲說:“我能等。”
門“噠”一聲合緊。
林知微躲在被子里難受地翻滾,毫無還手之力在他懷里掙動的感覺揮之不去,異樣的麻癢沿著皮膚肆虐,抵達心臟。
占著弟弟的身份,賣著弟弟的萌,做的全是摧毀姐弟關系的壞事!
到現在林知微都回憶不起,剛才陸星寒是怎么突然從奶里奶氣小寶寶突然化身成狼的,根本就是麻痹她的假象,騙人的!
林知微實在憋不住氣,氣若游絲爬出被子,眼里水汪汪地把他暗罵一萬次也不解氣,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后悔心軟給他洗頭時,他肩上露出的舊傷忽的回到眼前。
相隔十多年了,仍然那么清晰。
當初的深可見骨,歷歷在目。
陸星寒搬到隔壁那年,林知微八歲,別人家這個年紀的女孩正嬌慣受寵,她卻會買菜會做飯,家務活一手包,說話溫溫柔柔,從來不哭不鬧。
媽媽長得美,是畫家,爸爸開間工廠,相比之下是個不懂生活的俗人,并不被媽媽待見。
林知微八歲時候懂很多了,知道媽媽嫌棄爸爸,沉迷藝術不食人間煙火,爸爸迷戀媽媽,一心撲在討好上,而她,剛好就是爹不管娘不愛的那個存在。
如果只是這樣還好,偏偏奶奶也在一起生活,她對高冷的兒媳婦萬般鄙夷,無論如何不肯接納,更看不上知微這個小女娃。
不受寵,當然就要通過努力換取自己生存的空間。
林知微像家里的小保姆似的,從早到晚跑前跑后,日子總算安寧,她上學花錢,吃穿用度,除了經常被奶奶冷冷語咒罵之外,倒沒受過太多苛責。
可后來有了陸星寒。
陸星寒是有媽媽的,但門挨門住了好幾年,林知微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奶呼呼的小家伙每天孤零零坐在門口,天冷不知道加衣服,肚子餓了吃不上飯,比同齡孩子整個瘦小一圈,除了維持著死不掉,那所謂的媽媽根本不管他,一天天游蕩在外面。
陸星寒很乖,見著林知微就甜笑,從來不說自己哪里難受。
直到有一次嘴唇煞白縮在墻邊,被林知微發現,才知道他兩天沒吃飯了。
“你媽媽呢?”
陸星寒搖搖頭。
“家里沒吃的嗎?”
他小聲說:“都吃完了,我沒有錢買。”
那時陸星寒才五歲,大眼睛黑幽幽的,小臉兒巴掌大,特別漂亮,也特別惹人疼,林知微把家里剩的包子熱了幾個,悄悄拿出來給他吃。
從那以后,林知微站著小板凳做飯時,總會給他留一份,沒多久就把他養得白白嫩嫩,可愛得要出奶。
暗中養娃養了差不多兩年,陸星寒七歲那年夏天,林知微家里沒人,說好了晚上回來,她興高采烈悄悄解凍一個雞腿,放足作料,燉給陸星寒。
陸星寒穿件純白的小短袖,跟她在旁邊跑來跑去。
門響的時候,林知微在廚房,根本沒聽到。
奶奶大呼小叫沖進來,一把揪住她的辮子往外扯,她慌得湯勺碗筷掉一地,陸星寒嚇呆,緊接著瘋了一樣撲上去護住她。
奶奶年紀并不大,五十出頭,正是身強體健,朝林知微大罵。
林知微聽慣了,下意識去捂陸星寒的耳朵。
奶奶一見,指著陸星寒,“長得妖里妖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可真是膽子不小啊,隨了你那個不正經的媽!不大點的年紀就敢把男孩往家領!”
說著要打林知微。
陸星寒發狠地推開她。
奶奶暴怒,林知微死命拉著陸星寒往門外跑時,她氣得掀翻鍋,氣急敗壞順手抓起剪刀往林知微身上丟。
陸星寒感覺到了,搶過去攔住,那把微微張開的剪刀正好傷在他左肩上,白色小上衣染紅一大片。
林知微記不清當時怎么處理的后續。
只記得陸星寒白著一張臉摟住她的腰,像個大人一樣抽噎著咬牙發誓:“我不知道你受這么多苦,以后我保護你,我對你好,我寵著你!”
林知微側躺在床上,愣愣看著窗外夜空。
十幾年了,媽媽早已改嫁沒了音訊,爸爸過世,奶奶病弱回去鄉下,由小姑照顧,很久沒再見過,只有陸星寒,竟然真的一直守在她身邊。
當初他哭著發的誓猶在耳畔,男童的聲音漸漸變得成熟磁性,跨越漫長時光,對她說:“我不會讓你受苦,也許明天,后天,你就能愛我一點。”
林知微抹掉眼角水跡,起身下床,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陸星寒長腿曲起,在沙發上沉沉入睡,眉不自覺擰著,纏著繃帶的手搭在沙發邊,離近細看,他額頭上有薄薄的汗,指尖偶爾顫一下。
林知微知道,他很疼。
四下寧謐,陸星寒并不安穩的呼吸清晰可聞。
林知微用目光靜靜描摹他的臉,她的崽崽,從小到大,任再多男人出現,始終都是她眼里最好看的那個,沒有任何人能比。
如果永遠只是姐弟多好。
她就不用輾轉反側唯恐自己為他所動。
更不用像現在,只敢在他熟睡的夜里,悄悄放肆對他的心疼。.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