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幫小林老師跟工作室請假,你答應了以后就算她不在現場,你也會聽我話的,是男人就別食。”
“再說了,星寒,”臨近集合地,袁孟眼看著他實在太難受,語氣不禁又放軟,哄他,“哥在這圈兒里見過的事太多了,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你才十八,還小呢,女人啊,現在愛她愛得死去活來,以后可不一定,你別太較真兒——”
陸星寒站住,看他一眼。
袁孟仿佛被尖刀捅了個對穿,不禁一哆嗦。
陸星寒說:“不對她較真,我活到這么大做什么。”
說完,他回頭朝化妝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明明暗暗,最后凝成某種近乎瘋狂的執拗,轉而大步邁進人群里,導演喊他名字,一時間所有目光集中向他。
無論大牌新人,他卻像天生的中心,吸引著無數男男女女的注意力。
林知微靠坐在墻邊,聽到紛亂的人聲逐漸遠離,他們應該已經出發去往第一段環節的錄制地了。
她終于松下緊繃的肩膀,彎腰把臉埋進臂彎里。
大家全都去了現場看熱鬧,化妝室里僅剩她一個人,相隔一段時間,會有太過高昂的笑聲和歡呼遠遠飄來幾絲,但根本聽不真切。
林知微沒有看表,不知道過了多久,合緊的門板被人推開,夕陽跟著流瀉進來,晃得她眼前一花。
“我到處找你,手機也不接,怎么躲在這啊?”進來的何晚定睛一看,發現林知微狀況不對,湊過去摸摸她額頭,“病了?”
林知微坐直,輕聲說:“沒,是不是找我有事?”
何晚一怔,她眼睛上還留著哭過的痕跡,這么近看著,根本藏不住。
但這種時候,不問才是對朋友最大的溫柔,她拉林知微站起來,想到肯定能調動她情緒的八卦,“有事有事!我跟你說,陸星寒那小狼崽子簡直了,小花是他的小迷姐你知道的,分到一組時候高興得要蹦起來了,小姑娘嬌嬌柔柔往他旁邊一站自我介紹,羞澀地想跟他握個手,結果他竟然——”
林知微躲了一下,本能地不愿意聽到這樣的話題。
何晚忙著帶她出去散心,沒發現,喘了口氣繼續說:“結果他竟然平平淡淡說,今天漢服主題,要符合年代設定,男女授受不親!”
林知微懵懵的,身上沒力氣,腦子也沒轉過來。
何晚不由分說攬著她肩膀,繪聲繪色描述:“我當時就在現場,小花那失望的臉色啊別提了,我看了都心疼!本來以為陸星寒這么說肯定不行,萬萬沒想到——導演居然夸他鋼鐵直男人設賣得恰到好處,可以配合以前的乖萌往國民弟弟上推!”
“小狼崽子可能天生適合走這條路,運氣不錯,自從楚彥南的事情之后,整個節目組都寵著他,”她感嘆完,側頭看了林知微一眼,神色有些復雜,“而且我挺意外的,他對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也無動于衷。”
林知微人在跟她走,腦中充斥的仍然是陸星寒后來的那兩句話。
是不是要趕他走,是不是不要他了。
直到吵雜聲大到不能忽略,林知微終于清醒過來,抬頭一看,她已經被何晚拉到了錄制現場。
五組嘉賓正在分散活動,找尋各處的任務道具,各位跟拍攝影師辛苦地找著角度,應導演要求,務必拍出有愛互動和粉紅泡泡來,別人還好,唯獨跟拍陸星寒的攝影師,快被他折磨哭了。
有愛互動?粉紅泡泡?他連個同框都很難捕捉的好吧!
哪怕隔著拍攝的屏障,林知微暫時也不想面對陸星寒,掉頭打算回去時,好巧不巧的,小花正好提著裙子飛撲到隱藏道具的任務點拿到東西,高興地舉起來,轉身朝陸星寒揚起,“我找到啦!”
嬌憨可愛,跟拍攝影師看著都臉紅。
林知微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移,看到慢步跟上的陸星寒。
陸星寒站在足足兩三米開外,臉上好像在笑著,眼睛里卻幽暗冰冷一片,似有似無在林知微身上輕輕掃過,看著一臉求夸獎的小花,特別不走心地應了聲,“姐姐,那邊還有。”
劃清界限的稱呼讓小花眼角一垂,笑不出來了。
陸星寒把“姐姐”兩個字咬得很重,像在特意說給林知微聽,再次重復,“姐姐,繼續找吧。”
林知微默默攥緊手,才大一歲的小女孩他也叫得出姐姐,卻偏偏不肯乖乖這樣叫她!
小花欲哭無淚,趁鏡頭拍不到的時候拿出手機照照自己,知微姐化的妝多好啊,超甜啊,可為什么從一見面陸星寒就把她直接列入高齡禁區了啊!
直到一系列游戲環節全部跟完,攝影師累得腿要斷,拍到的最親密情景,竟然僅是倆人站在同一個鏡頭里,一個畫面最左,一個則在畫面最右。
陸星寒這到底是沒開竅還是女嘉賓黑洞啊!
不過陸星寒體力腦力一如既往的全場mvp,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小組輕松奪冠,只有小花委屈巴巴,設想好的勾搭計劃全部泡湯,晚餐休息時候想再努努力湊上去搞張合影,結果一轉身的功夫,陸星寒連影子都不見了。
游戲環節結束時已經晚上七點四十,八點先導片就會正式全網上線。
導演摩拳擦掌自信爆棚,特意安排整個節目組和相關工作人員聚在臨時休息的大廳里,大家一起見證即將爆紅的時刻,順便把晚餐解決。
餐是節目組統一訂的,質量不錯,每人另外再分一瓶鮮榨果汁。
林知微進來的有些晚,只剩最后面還有幾個空位,她隨便挑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剛把桌上的果汁拿起來,頭頂燈光熄滅,前面占滿整面墻的大投影開啟,暫時播放著小短片調試效果。
后排的光線很暗,像是在電影院里。
她用力擰動瓶蓋時,手里忽的一空,果汁被一只手奪走,緊接著,又塞一瓶新的進來,蓋子已經是開好的。
蒙蒙淡黑中,熟悉的體溫逼近,修長輪廓彎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林知微低下頭,心口漸漸縮緊,不不語摩挲著微微發熱的瓶身。
陸星寒頭靠在背后的墻上,十指把玩著同牌同款,唯有口味不一樣的冰冷玻璃瓶,嗓音還摻雜沙啞,“這瓶是桃汁,你不能喝。”
林知微聽完,手不禁抓得更緊。
想說的話也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剛才光線太暗,她沒來得及細看瓶上的標簽,她吃桃子會過敏,這事……只有陸星寒知道。
投影的小短片聲音忽大忽小,影響著他的呼吸聲,也在她的耳邊忽遠忽近。
兩人坐得太近,他的溫度嚴重侵襲著她,林知微露在外面的皮膚控制不住發熱,她抿唇轉開頭,指尖不自覺往里收,扣著玻璃。
以前在他的面前,她要么是溫柔可親,要么是嚴厲有威信,但在此刻,陸星寒不知何時變質的感情似乎比預想中更加危險,她忽然覺得緊張無助。
幸好有黑暗做掩護。
正暗自安慰著,陸星寒稍稍拉開了椅子,跟她保持開一點距離。
林知微尚未分清到底是松了口氣還是莫名變冷時,他已經低下身,不輕不重捏住她細瘦的腳腕。
“你——”
“別動。”
低沉兩個字,讓林知微被施了法似的定住。
他不撒嬌,不耍賴,竟是十足的壓迫感,讓她不由自主抗拒不掉。
短片畫面這時轉到天空碧海,整個大廳的光線都跟著亮了幾分。
林知微看到他線條柔韌有力的脊背,而后,他的聲音再次傳出,“可能會疼,忍一下。”
剛說完,她腳腕上那道早被遺忘的劃傷驀地一冰,傳出絲絲縷縷刺痛。
陸星寒用消毒濕巾擦拭完,撕開創可貼的包裝紙,小心翼翼覆蓋住傷口,生怕遺漏,上下又多貼兩道,才慢慢直起身。
這道傷,是她在錄制現場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發現的,隨行醫務組的人很少,行蹤不定,他錄完立刻過去找,還是拖到現在才要來急需品,幫她處理。
林知微不自在地伸手摸了下,“我早就不疼了。”
陸星寒看著她,低聲說:“可是我疼。”
林知微被簡單四個字震得心口一片酸麻,腦中隱隱轟響,本能地想立刻逃開兩個人之間莫名形成的這種小結界。
腳剛動一下,前方投影豁然一花,八點整,先導片正式上線。
大廳里所有人停止吃飯閑聊,聚精會神看向屏幕,陸星寒卻在這時候問:“你還沒有回答我,我按你說的做了,你是不是不會再那樣對待我?”
“但你……你做了嗎?”
紛亂光線下,陸星寒唇角翹起,但并無笑意,“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我有乖乖去接觸異性,跟節目里的女嘉賓配合很好。”
……從頭到尾躲瘟疫似的離那么遠,一口一個姐姐界限分明,也叫配合很好?
不給林知微辯駁的機會,他緊接著說:“你口中的小姑娘,我已經聽你的話,接觸完了,但我心里的小姑娘,從現在起,我是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用我真正想要的方式去對待她?”
看似輕柔的問話,卻滿溢某種繃到極限的洶涌感情。
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顧一切全數傾瀉給她。
林知微震驚轉頭,直直對上他黑眸里噬人卻又綺麗的光。
“陸星寒,你在說什么?”
“知微,”陸星寒固執地咬著這個稱呼,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不再掩飾,放縱眼底的欲求,專注而癡迷地牢牢盯著她,“以前我總覺得自己還沒有錢,沒有足夠讓你生活好的能力,所以什么也不敢說,可今天,你拿我最在乎、最害怕的來嚇我,我撐不下去了。”
說到這里,先導片播放到一半,緊湊熱鬧,笑點密集,中間插入陸星寒解決掉楚彥南以后,站在水塘對岸,重喘著面對鏡頭的那段告白——“現在很累,但我眼睛里都是你,我也只萌給你一個人看,你聽到了嗎?”
現實和節目的場景交錯,如夢似幻。
“你聽到了嗎?”喧囂音效里,他靠近她的耳邊,無比清晰地說,“這句話,不是對鏡頭,不是對粉絲,是我對你。”
林知微全身力氣抽空,忘記呼吸,呆呆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畫面上的陸星寒就緊緊挨在她的身旁,字字句句里都住著魔。
他線條優越的臉鋒利卻也脆弱,唇似乎用力咬過,濕濕紅紅,靡麗而勾人心魄,“別再試著讓我去看別人了,你不知道么?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小姑娘,就只有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