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科長瞇著眼,手指頭在油膩膩的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
那篤篤的聲響,不緊不慢的傳出。
小飯館的包廂里,隔壁屋里在劃拳,那喊的震天響。
陳建軍啥也聽不見,耳朵里全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他后背的汗衫早就濕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陳建軍拿眼角偷偷飄了一眼林曉燕,心里頭直打鼓。
這還是那個見了自己,就不敢說話的同村小妹嗎
咋感覺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就那么安安穩穩坐著,臉上還帶著點笑。
錢科長敲桌子的手停了下來。
他拿起酒杯,把剩下那點酒一口喝干,咂摸咂摸嘴。
“丫頭,膽子挺肥啊。”他一雙小眼睛在林曉燕臉上轉了轉,“這事要是辦成了,我圖個啥?”
“圖啥?”林曉燕好像聽了個笑話,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錢科長,我給您的東西,都在這兒呢。趙副局長愛吃啥魚餌,啥時候去釣魚,城東那塊地皮卡在誰手里……這些,難道還不值一個鄉下丫頭的名額?”
錢科長笑了,拿起筷子,從盤子里夾了顆花生米,扔進嘴里,嚼得嘎嘣響。
“值。但不夠。”他把花生皮吐在地上,
“丫頭,你說的這些,是消息。消息不值錢,把它變成實在好處,才值錢。這里里外外的打點,人情來往,那都是要花票子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林曉燕沒說話。
她懂,這是跟她要錢呢。
“我沒錢。”她回答得很光棍。
錢科長臉上的笑淡了些,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缸子吹了吹上面的茶葉末。
屋里的氣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陳建軍在一旁坐得屁股底下跟長了釘子似的,想走又不敢動。
“我沒錢,”林曉燕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我有人吶。”
她說著,扭頭看了一眼陳建軍。
陳建軍心里“咯噔”一下,差點沒從板凳上滑下去。
“錢科長,”林曉燕的語氣,又變回了那種柔柔弱弱的調調,
“您是干大事的人,有些跑腿遞話的小事,哪能都讓您親自出馬?”
“我這位同村大哥陳建軍,就在縣供銷社當采購員,人機靈,嘴巴甜,會來事。您以后要是有啥不方便辦的事,交給他,保準給您辦得板上釘釘的。”
錢科長順著她的目光,又把陳建軍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眼神,跟供銷社柜臺上稱豬肉的似的。
陳建軍趕緊站起來,臉上擠出一個笑,點頭哈腰地說:“錢科長,您……您好。”
錢科長沒搭理他,只是看著林曉燕,慢悠悠地問:“你的意思,是拿他來抵賬?”
“哪能啊。”林曉燕趕緊擺手,
“我哥他,早就想跟您這樣的能人學本事了。這不正好嘛,他給您辦事,您呢,高興了就指點他兩句,那是他的福氣。”
這話說得,真叫一個漂亮。
錢科長又嚼了顆花生米,想了半天,點了點頭。
“行。”他端起酒杯,蘸了點酒,在桌上寫了串歪歪扭扭的數字,
“讓她準備好東西,三天后,打這個電話。記住,這事……別讓第四個人知道。”
他沒把話說完,只是用那雙小眼睛,在陳建軍和林曉燕臉上,來回掃了掃。
那眼神,涼颼颼的,讓陳建軍感覺后脖頸子直冒冷風。
錢科長晃晃悠悠地走了,飯-->>桌上,就剩下陳建軍和林曉燕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