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電影正放到男女主角在廬山甜蜜對望,正是最浪漫的時候。
可苞谷場上,沒幾個人在看電影了。
“哎,你看,那不是林家那丫頭嗎?她端著個碗要去干啥?”
“不知道啊,你看她直沖著陳家那邊去了,這是要鬧事啊?”
所有人的脖子,都跟上了弦似的,齊刷刷地扭向了同一個方向。
嗑瓜子的聲音停了,閑聊的悄悄話也沒了。
整個苞谷場,只剩下放映機“滋啦滋啦”的轉動聲,和電影里那幾句肉麻的臺詞。
林晚端著那個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能感覺到,全場上百雙眼睛,都跟探照燈似的打在她身上,烤得人后背發毛。
林家的長板凳上,李秀英緊張得臉都白了,死死地拽著林滿倉的袖子,手心里全是汗。
林滿倉的煙袋鍋子早就滅了,他叼著煙桿,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大寶更是瞪圓了眼睛,兩只手攥成了拳頭,一副隨時準備沖上去干架的樣子。
王秀蘭的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衣襟;秦書涵則把那張寫滿要點的紙條,在手心里攥出了汗。
不遠處,村長旁邊的顧景舟,也停下了和村長說話的動作,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林晚的腳步,停在了陳家和李家那伙人面前。
“建軍哥。”
林晚開了口,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苞谷場上,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前遞了遞:“看半天電影,渴了吧?我給你端了碗水。”
陳建軍正跟李娟眉來眼去地說著話呢,被這一下弄得有點懵。
他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王桂芬,“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指著林晚的鼻子就罵開了。
“林晚!你個死丫頭,你發什么瘋!大庭廣眾的,你跑來這兒丟人現眼干什么!”
她嗓門又尖又利,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徹底勾了過來。
林晚像是沒聽見她的罵聲,眼睛還是看著陳建軍,臉上的笑容不變:
“建軍哥,嬸子這話說的,我咋聽不明白呢?咱倆的婚事,不是還沒退嗎?我給你端碗水,咋就成丟人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群里,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抽氣聲。
好家伙!這是正主找上門來了啊!
陳建軍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旁邊李娟那變得難看的臉色,心里又急又氣。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文化人的派頭,故作大度地對林晚說:
“小晚,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咱們的事,可以回頭私下里說,別在這兒鬧,影響大家看電影。”
林晚看著他這副樣子,差點沒笑出聲。她也不接他的話茬,還是那個問題,臉上帶著一絲不解。
“私下里說?為啥要私下里說呀?咱倆的婚事,當初是請了村里長輩做的見證,全村人都知道。現在你要娶李會計家的閨女了,也該當著大伙兒的面,給個說法不是?”
她往前走了一步,盯著他:“今天正好,村里的叔伯嬸子們都在,你陳建軍就給句痛快話,這婚,你到底是結,還是不結?”
這個問題,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地砸進了苞谷場這鍋滾開的水里。
“嘩----”人群徹底炸了。
王桂芬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感覺渾身的血都沖到了腦門上,一張老臉燒得火辣辣的,跟被人扇了兩個大耳刮子似的。
她氣得渾身發抖,揚起巴掌就要扇過來,被陳建軍一把給抓住了。
“娘!你干啥!”陳建軍壓低了聲音,又急又怒。
他甩開王桂芬的手,轉過身看著林晚,臉上的表情卻變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樣子痛心疾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