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嘍!占位置去嘍!”
天剛擦黑,村里的小屁孩們就跟撒歡的兔子似的,滿村子亂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最后一縷燒晚飯的青煙。
大人們草草扒拉完兩口飯,就急吼吼地搬著自家的長條凳、小馬扎,說說笑笑著往村東頭的苞谷場趕。
那股子熱鬧勁兒,比過年還像過年。
在這鬧哄哄的人群里,這兩天最忙活、嘴皮子最利索的,還得數林晚她大伯母王彩霞。
她也不干別的,就端著個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一路從村東頭能溜達到村西頭,見著人就唉聲嘆氣,把老林家“倒了血霉”的事跡宣傳得人盡皆知。
這么一傳十、十傳百的,不到兩天功夫,全村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大伙兒嘴上不敢多說,怕得罪李會計,可心里那桿秤早就一頭沉地歪到林家這邊來了。
林晚這兩天則安安靜靜的。
----反正炮彈都上膛了,就等著三天后拉弦兒就行。
這幾天,她得好吃好喝,養足了精神,到時候才有力氣上臺唱大戲不是?
到了放電影這天下午,劉巧姐踩著點,把那件新做的月白色褂子給送了過來。
衣服的樣式很簡單,一個小翻領,腰身微微收了一點,看著干凈又利索。
林晚當場就換上了。
她從屋里一走出來,正在院里劈柴的林大寶,手里的斧頭“哐當”一聲都掉在了地上。
他圍著自家老姐轉了兩圈,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結結巴巴地說:“姐……姐!你這衣裳也太好看了!襯得你跟……跟畫兒里的人似的!”
李秀英也從灶房里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換了新衣裳的閨女,那眼神又驚艷又有點不甘心。
她伸手摸了摸那嶄新的布料,撇了撇嘴,從牙縫里擠出倆字:“還行。”
林晚扯了扯衣角,心里滿意得很。
----可不是得好看嘛!
這可是我今晚的“戰袍”!
吵架嘛,氣勢最重要。
我穿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再看看王桂芬那副樣子,不用開口,在形象上就已經贏了一半了!
吃過晚飯,林大寶就揣著個苞米面餅子,猴急地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還沒到村口,就碰上了李會計家的孫子李狗剩。
李狗剩看見他,陰陽怪氣地喊:“喲,這不是林大寶嗎?聽說你姐把城里人給踹了,咋的,嫌人家給的錢少啊?你姐現在可出名了,都快成咱們村的‘女光棍’了!”
林大寶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
他可以自己在家罵姐姐自私,但絕不許外人說她半個不字!
“你放你娘的屁!”他把手里的餅子往地上一摔,跟個小炮彈似的就沖了上去,和李狗剩扭打在了一起。
等林滿倉聞聲趕過去把倆人拉開時,林大寶臉上掛了彩,嘴角都打破了,卻還梗著脖子,眼睛通紅地瞪著李狗剩。
回到家,李秀英心疼得直掉眼淚,一邊給他抹雞蛋清一邊罵:“你個虎小子!為了你姐,跟人打什么架!”
林大寶齜牙咧嘴地躲著,嘴上卻還嘴硬:“誰……誰為她了!我是怕他丟我的人!我姐再不對,也輪不到他李狗剩說三道四!”
林晚在西屋里聽著,心里頭有點不是滋味。
這時天剛擦黑,村里的大喇叭就“刺啦刺啦”地響了起來,催著大伙兒趕緊去苞谷場占位置。
李秀英一邊往兜里揣著瓜子,一邊沒好氣地瞪了林晚一眼:“你今晚可給我安分點!看電影就好好看電影,別再跟人吵吵嚷嚷的,聽見沒?”
林晚“哦”了一聲,沒多說話。
李秀英看她這副樣子,心里更不踏實了,臨出門前,又抓了一大把瓜子,硬塞到林晚兜里,嘴上還嘀咕著:
“拿著!萬一……萬一真有那不長眼的跟你吵,嘴里嗑著東西,也能少說兩句,省得又得罪人!”
林晚:“……”
----我娘這腦回路,真是清奇。這是提前給我準備好“觀戰零食”了?
林大寶則搶著搬了幾個小馬扎,他走到林晚跟前,梗著脖子說:
“姐,你今晚可別給我丟臉啊!要是那陳建軍再敢說三道四的,你別慫!你要是慫了,丟的可是咱們老林家的臉!-->>”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他要是敢動手,你看我揍不揍他就完了!”
林滿倉在旁邊聽著,把煙袋鍋子往鞋底磕了磕,最后只悶悶地說了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