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在“鎏金”會所門口時,司機都忍不住多看了林晞晚一眼。那眼神里沒有驚艷,只有一種看走錯地方的人的古怪。
這里的空氣似乎都比別處更金貴,帶著一絲絲雪茄和高級香水混合的冷冽味道。
林晞晚付了錢,推開車門。
身上那件為了見他特意挑的最得體的連衣裙,在門口侍者一身筆挺制服的映襯下,顯得像一塊洗褪了色的舊桌布。
她攥緊了手里那個已經磨掉皮的包帶,深吸一口氣。
沒什么,為了媽媽的醫藥費,刀山火海都得闖,何況只是一個銷金窟。
她剛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報出陸硯深的名字,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裙的女人就迎了上來,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
“是林晞晚小姐嗎?陸先生在樓上等您,請跟我來。”
女人領著她沒有走向電梯,而是拐進了一條安靜的走廊,推開一扇厚重的門。
里面不是包廂,而是一個私密的造型室。
兩個看上去很專業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已經等在那里。
領路的女人指了指衣架上掛著的一排衣服,公事公辦地開口:“陸先生吩咐了,請您先換身衣服,做個造型。”
林晞晚的目光掃過衣架。
一排的白。
米白,純白,月牙白。
又是白色。
她心里那點僅存的麻木被刺了一下,泛起一絲冷笑。
她沒說話,沉默地任由她們擺布。
“皮膚底子真好,就是太素了。”化妝師一邊在她臉上涂抹,一邊嘀咕,“陸先生的要求真細,眼下的這顆痣要用遮瑕蓋掉,再在左眼角下面點一顆顏色淺一點的。”
林晞晚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一點點變得陌生。
頭發被挽成一個和蘇婉照片里如出一轍的松散發髻,眉毛被修飾得更加柔和,唇上是蘇婉最喜歡的豆沙色。
最后,當她換上那件量身定做般的白色絲質長裙時,她自己都恍惚了。
鏡子里的人,眉眼間那七分相似,被妝容和衣著無限放大,幾乎成了九分。
像,太像了。
她像一個被精心打磨的贗品,每一個細節都在模仿著真跡的神韻。
林晞晚的喉嚨里涌上一股惡心的酸意。
蘇婉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那個他心心念念的正主,此刻應該就坐在他身邊。
那為什么還要費盡心思,把她這個替代品打扮成這個樣子?
是嫌正品的光芒不夠亮,需要一個仿品在旁邊做陪襯?還是說,他享受這種一手擁著明月,一手捏著月影的掌控感?
諷刺,真是天大的諷刺。
她推開包廂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時,里面喧鬧的音樂和人聲瞬間小了下去。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釘在她身上,探究,驚訝,還有不加掩飾的玩味。
林晞晚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走向最里面的主位。
陸硯深就坐在那里,身邊果然依偎著一個同樣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正是蘇婉。
“喲,硯深,這是哪位?”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吹了聲口哨,“蘇婉什么時候多了個雙胞胎妹妹?介紹介紹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晞晚和蘇婉之間來回掃視。
蘇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得體,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好奇。
坐在陸硯深另一邊的趙恒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一圈人都聽見:“什么妹妹,別抬舉她。有些人啊,就是靠著這張臉吃飯的。”
尖酸,刻薄。
林晞晚的指甲掐進了手心,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血色。
她看向陸硯深,等著他開口。
哪怕是一句“這是我的朋友”,也能讓她不至于像個被圍觀的動物。
可陸硯深只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像是沒聽到趙恒的話,也沒看到她的窘迫。
他只是對著周圍的人,用一種宣布一件物品功能的平淡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