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氣氛莊嚴肅穆,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央那個身著異域服飾、身體微微發抖的高句麗使臣身上。
李世民高坐于龍椅之上,面容平靜,看不出喜怒,只有手指偶爾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一下,發出篤篤的輕響,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仿佛敲在使臣的心尖上。
“高句麗使臣,遠道而來,所為何事?”李世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帝王的威嚴,如同沉雷滾過殿宇。
高句麗使臣聞聲,連忙跪伏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光滑的金磚,用帶著濃重口音的官話,顫聲說道:“下……下國小臣,奉我王之命,特來朝拜偉大的天可汗陛下,恭賀陛下覆滅倭國,彰顯無上天威,我……我高句麗,愿……愿永世臣服于大唐,永為藩屬,絕無二心!求陛下……開恩!”
“永世臣服?”李世民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炬,俯視著下方瑟瑟發抖的使臣,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利劍。
“哼!昔日五胡亂華,中原板蕩,民生凋敝,爾等高句麗趁機蠶食遼東,竊據我漢家故土,前隋之時,煬帝三征高句麗,多少中原好兒郎壯志未酬,埋骨他鄉,血染遼水,爾等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筑京觀以耀武,視我中原將士骸骨為戰利品,這一筆筆血債,這一樁樁仇恨,豈是你一句輕飄飄的永世臣服就能抹去的?”
他每說一句,聲音便提高一分,話語中的怒火與沉痛也愈發熾烈,仿佛將沉積了數十年的國仇家恨盡數傾瀉而出。
殿內的溫度仿佛都驟然降低了幾分,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彌漫開來。
“嗡——”
隨著李世民的話音落下,殿內的文武百官眼中瞬間燃起了熊熊怒火,他們或有親朋故舊葬身遼東,或熟讀史書,深知那段慘痛的歷史,此刻,君王一怒,勾起了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民族記憶與憤慨。
數十道、上百道飽含怒意、鄙夷與殺氣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箭,齊刷刷地射向殿中那個孤零零的身影。
高句麗使臣何曾經歷過這等陣仗?只覺得如同被無數猛虎兇獸盯上,周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冷汗瞬間濕透了厚重的禮服,趴伏在地上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牙齒打顫,幾乎要暈厥過去,但想起出發前大王和大對盧的千叮萬囑,想起高句麗可能面臨的滅頂之災,他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以頭搶地,砰砰作響,帶著哭腔嘶喊道:“天可汗息怒,過往種種,確是我高句麗不自量力,冒犯了天朝威嚴,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我王愿即刻歸還遼東所有故土,一寸不留,并會立刻派人收斂所有長眠于遼東的中原將士遺骸,送歸故里,立碑祭祀,以慰英靈!”
“從今往后,高句麗愿永為大唐之藩屬,歲歲來朝,年年納貢,絕無二心,國內一切事務,皆聽憑天朝旨意,只求陛下仁德,寬恕我等過往罪愆,給我高句麗一條生路,給我高句麗百姓一條活路吧!”說完,他再次重重磕下頭去,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等待著最終的裁決。
整個太極殿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使臣粗重而恐懼的喘息聲隱約可聞。
李世民站在原地,臉上的怒容漸漸斂去,重新恢復了帝王的深沉與莫測,他緩緩坐回龍椅,手指再次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下方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