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西夏使者就來到了在銀州外圍的燕軍大營。
他呈上國書,表示西夏愿向大宋稱臣,奉大宋為兄長之國,歲歲納貢。
而端坐主位的方天靖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直接將國書扔到地上。
“稱兄道弟?想什么呢?”方天靖冷笑一聲。
“李乾順也配?回去告訴他,若要乞和,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讓他自去帝號,廢黜國號,上表向我大宋稱臣,自認兒國!我大宋皇帝陛下為其父!”
帳內燕軍將領聽到這個條件,不少人都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讓一國之君向一個十歲孩童稱父,這簡直是最無法接受的羞辱!
西夏使者臉色瞬間慘白,渾身顫抖。
他知道這個條件國主絕不可能接受。這已不是議和,而是逼西夏死戰到底。
他不敢多,只得撿起國書,倉皇退出了大帳,星夜兼程趕回興慶府稟報。
果然,李乾順聞聽此條件,勃然大怒,當場斬殺了殿內一名不慎打翻香爐的宦官以泄憤。
“方天靖!欺人太甚!朕與你不死不休!”
他徹底斷絕了和談的念頭,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前線李察哥的身上,連連下旨催促其加緊布防,務必守住國門。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方天靖接到了來自聽雨樓潛伏在西夏興慶府最高級別密探“沙狐”的情報。
情報詳細說明了西夏朝廷內部一個至關重要的矛盾:晉王李察哥與濮王李仁忠積怨已深。
李仁忠對李察哥在朝中的權力擴張非常不滿,曾多次聯合其他官員上書,要求限制李察哥的權力,但均沒有成功。
畢竟,李乾順非常倚重李察哥的軍事才能,他必須哄著這個皇弟為自己沖鋒陷陣,
不過李乾順對李察哥功高震主也隱隱有所忌憚,這才不斷提拔李仁忠,使得朝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沙狐”在密信中建,可設法制造李察哥擁兵自重、意圖不軌的假象,并讓李仁忠一派趁機進,必能引發李乾順猜忌,動搖其前線主帥之位。
一旦李察哥被掣肘甚至調離,西夏東部防線必然軍心不穩,破之易如反掌。
方天靖覽信大喜,立刻批復:“此計大善!著爾等依計行事,所需金銀、人手,不必吝嗇,務必促成此事!若能功成,爾等當記首功!”
一場無聲的暗戰,在興慶府的深宮朝堂之中悄然展開。
重金收買的宦官、被拉攏的官員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李乾順耳邊吹風,暗示李察哥在東部邊境擁兵數十萬,將士只知有晉王而不知有陛下。
更有人“偶然”截獲了仿造的李察哥與興慶府部下“密謀”的往來書信,其中不乏對李乾順的“怨望”之詞。
與此同時,李仁忠及其門人故舊,也開始向李乾順進,提醒國主要考慮分李察哥之權,或另派監軍加以節制。
起初,李乾順對此類語尚能一笑置之,他對李察哥的忠誠還是有基本信任的。
但隨著類似的消息越來越多,之鑿鑿,尤其是那些“密信”的出現,不由得他不起疑心。
加之李察哥在前線為了應對燕軍壓力,不斷要求增調兵馬糧草,更讓李乾順覺得其權力欲望在不斷膨脹。
就在西夏內部因為這精心策劃的離間計而暗流涌動之際,又一個對燕軍利好的消息傳來。
原打宋西軍宿將,鎮守韋州的劉仲武,在種師中的反復勸說下,終于下定決心,承認東京靖難朝廷的正統地位,向方天靖效忠!
劉仲武的倒戈,使得燕軍兵不血刃地獲得了韋州這一戰略要地,相當于一把尖刀插入了西夏的腹地。
更重要的是,他隨即派出了自己驍勇善戰的兒子劉锜,率領一支精銳,北上攻打西夏的鹽州、宥州!
鹽、宥二州的西夏守軍本就不多,又猝不及防,在劉锜所部的猛攻下節節敗退。
此舉如同在夏軍東部防線的后方狠狠插了一刀,讓李察哥不得不分兵防守后方。
李察哥面對燕軍的數次試探性進攻,并沒有太多失誤,東部防線被他打造的還算穩固。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方天靖采取了穩妥的步步為營的戰略,并不急著與李察哥決戰,而是先把一個個軍鎮拔掉。
李察哥最頭疼的,是應付來自興慶府越來越明顯的猜忌和掣肘。國主李乾順的疑心病日益加重,朝中黨爭也趨于白熱化。
……
興慶府的深宮之內,原本就因燕軍壓境而彌漫的緊張空氣,此刻更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家庭悲劇而變得愈發凝重、壓抑。
太子李仁愛不知從哪里得知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在漠北被本是潰軍的金人追殺,而其父李乾順卻因大敵當前沒有派兵支援。
他直接沖入李乾順的寢宮,聲淚俱下地控訴其背棄盟約、見死不救的懦弱行徑。
“父皇!遼國可是我西夏多年盟友,我母后的故國!如今遼主落難,我夏國豈能坐視不理?如此不仁不義,豈是為君之道?”李仁愛的情緒非常激動。
李乾順本就因燕軍進攻一事焦頭爛額,被兒子如此頂撞,更是惱羞成怒。
“放肆!你懂什么?方今燕軍虎視眈眈,朕豈能再為一個流亡之君去招惹如狼似虎的金人?現在保全社稷才是根本!”
父子二人爆發了十幾年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李仁愛見無法說服父親,非常傷心,回宮后便一病不起。
御醫束手無策,不過三日,這位年輕的大夏太子竟就此薨逝。
太子猝然離世,對李乾順的打擊非常大,甚至無法接受。
這可是他精心培養的接班人,也是皇后耶律南仙最疼愛的兒子。
他雖惱怒兒子的“不懂事”,但喪子之痛卻是真真切切他都要沒有辦法跟皇后交待。
就在他沉浸在這種悲傷與自責中的時候,聽雨樓那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沙狐”,終于亮出了獠牙。
一場精心策劃的輿論,在興慶府悄然刮起,隨即迅速蔓延開來。
市井巷陌,茶樓酒肆,開始流傳一種“憂國憂民”的論調,讓他頓時暴跳如雷。
“太子不幸早夭,國本動搖,此乃夏國存亡之秋也!”
“晉王殿下文韜武略,戰功赫赫,深孚眾望,如今又在前線督師御敵,實乃國之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