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回到自家院里,那股怒氣還沒消。
他從墻角摸出自己的煙桿,也不說話,就那么抽著旱煙。
劉桂芝端了碗水出來,看他那張黑得像鍋底的臉,心里也明白了幾分,輕輕嘆了口氣。
“行了,為那種人生氣,值當的嗎?氣壞了身子,誰替你受罪?”
她把水碗遞過去,“趕緊喝口水潤潤,歇口氣還得抓緊上山呢,這天時可不等人。”
張峰接過碗,灌下大半,怒氣才平息熄了一點。
他把煙桿在鞋底上磕了磕,將煙灰抖落,然后抄起鋤頭,一不發地出了門。
人活著,就得干活,哪有功夫為混賬生氣。
江沐的院子里,陸陸續續有人背著草藥過來。
消息在村里傳得飛快,今天下午張家兄弟倆那場驚天動地的干仗,早成了大家伙兒嘴里最熱乎的談資。
一個嬸子一邊讓張小月稱重,一邊壓低了聲音,跟江沐描述:“哎喲,江醫生你是沒瞅見,那張峰抄著扁擔,追著他親弟弟打,從院里打到院外,那罵聲,半個村子都聽見了!說是要斷絕關系呢!”
江沐只是淡淡地聽著。
傍晚時分,張峰背著一簍子剛采的太白七藥來了。
江沐給他倒了杯水,問了一句:“爸,聽人說,你跟武叔吵架了?”
張峰將水碗重重往桌上一頓,水花四濺。
“別跟我提那個混賬東西!我沒他這個弟弟!”
他喘了兩口粗氣,隨后對江沐道,“江沐,你記住了!往后,那一家子要是敢上門跟你借一分錢,或者求你辦一件事,你一個子兒都別給,一句話都別搭理!就當我老張沒這個親戚!”
江沐心中了然,鄭重地點了點頭。
張峰前腳剛走沒多久,張武背著一小袋干巴巴的藥材,探頭探腦地進了院子。
他把藥材放下,眼睛卻不看稱,直勾勾地盯著江沐:“侄女婿,我聽說了,玖博能進派出所,全是你給使的勁吧?”
江沐眼皮都沒抬一下,專心致志地分揀著藥材:“武叔說笑了,我一個下鄉的知青,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玖博哥能有今天,是他自己有能耐,趕上好時候了。”
張武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干脆也不繞彎子了,湊上來,開口。
“小江,你看,咱們都是親戚,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我家大力……他也就比玖博差那么一點點。你這有門路,能不能……也幫襯一把?只要大力進了派出所,往后,你就是他親哥!大力哥絕對忘不了你的好!”
江沐心里一陣冷笑。
大力哥?這個稱呼從他嘴里說出來,怎么聽怎么別扭。
他放下手里的活計,終于正眼看向張武,“武叔,我是真沒那個本事。玖博哥進派出所這事兒,我也是他辦成了才知道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我岳父,看他知不知道內情。”
他直接把皮球踢回給了張峰。
張武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他本以為江沐是個年輕人,好拿捏,沒想到卻是個滾刀肉,軟硬不吃。
“哼!不識抬舉!”他丟下這么一句,抓起自己那袋子不值幾個錢的藥材,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張小月從屋里出來,正好看到他怒氣沖沖的背影,不禁蹙眉:“他來干啥?看那樣子,像是來找茬的。”
江沐把剛才的事三兩語一說,張小月聽完,氣得臉都白了。
“他還真敢想!自家兒子什么德行,他心里沒數嗎?”
她隨即有了主意,“這事你別管了,省得臟了你的手。明天我回娘家一趟,找我張蘭姑姑去!讓我姑姑罵他,看他們還敢不敢再起幺蛾子!”
江沐聞失笑,這倒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