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會計課職員的哀嚎混雜著爬行類的嘶鳴,渾身僵硬的源稚女已不忍再看,可他的心中,竟恍惚間羨慕起了正在異變的男女——至少他們的痛苦,終將在龍化徹底完成的瞬間迎來終結。
而他所必須經歷的酷刑,從許多年前龍類基因分裂成鏡像般的善與惡兩條螺旋鏈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持續到諸神黃昏的盡頭。
只是,無論命運的齒輪如何變幻,推動著自己步入墮落的深淵,王將這個背后策劃者仍應該受到裁決審判,阻止他用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和扭曲的野心,繼續玷污這個世界,成為食尸鬼理論的最末端贏家。
“通常而,‘天鵝血’這種最高級進化藥的交易極其罕見,從未出現過一次性售賣八十支的狀況……”盡管失去了行動力,源稚女仍在冷靜地分析情報:“看來,‘羽蛇錐蟲’在王將的計劃中確實相當重要。”
“結合昨晚在歌舞伎町的匆匆一瞥,所見到的那冊被翻爛了的《我的奮斗》,以及今天這場交易的規模,王將很可能在籌備某項大規模行動,醞釀著超乎想象的陰謀,需要眾多近乎死侍的炮灰來遮掩視線。”
源稚女的心思急速轉動,盡管身體被恐懼和痛苦所束縛,但他的思維卻如同脫韁的野馬,肆意馳騁,迅速剖析著局勢:
“這段時日,不知藏于何處的八岐大蛇越發活躍,白王的復生只怕已進入了倒計時,這本是王將最期待的一幕,可鬼齒龍蝰的爆發式繁殖擴散,卻過度引起了駐日m軍的軍事干預,多地開始實行戒嚴管制。”
“猛鬼眾雖有著可與本家一戰的強大武力,控制的黑幫成員逾十數萬人,可跟別說和m軍對抗,就算是自衛隊,一旦正面沖突起來,也絕無勝算。在這種情況下,王將想要找到并控制‘神’,完成進化,幾乎是不可能的。”
“唯今之計,必須放手一搏,火中取栗。只有憑借著強大的單兵特種作戰優勢,在東京都引發暴亂,迅速拿下國會大廈和首相官邸,借民眾對政府救災無能的憤怒,啟動《國家緊急事態條款》接掌臨時指揮權。”
“這正符合《孫子兵法》中的‘亂而取之’,亦與昨日那幕能劇《土蜘蛛》,戲臺上白衣歌者的吟唱:‘亂世之幕由鮮血染就,愚者們在浪濤中沉浮,而智者早已編織好蛛網。’不謀而合。”
……
藤原信之介倚著冷藏箱邊緣,凝視著兩個合格實驗體逐漸扭曲膨脹的脊背,山田綾子尾椎處已刺出半米長的骨尾,在青石地磚上刮擦出刺耳聲響,忽而陰冷地笑了笑:
“‘天鵝血’不能浪費,實驗體得回收。雖說會損失些樣本,總好過變成無用的血渣。“
他抬手示意,兩名墨西哥槍手立即掀開廂車后艙。零下196c的液氮白霧噴涌而出,瞬間將佛堂前庭染成雪國——這是保存高危龍化生物的標準流程,低溫能最大限度保留變異組織的活性。
地面霜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經年斑駁的立柱頃刻披上冰鎧。蟬丸面具干部后退半步,看著液氮噴槍籠罩住深度龍化的兩人。佐藤修二掙扎時甩落的血珠在半空凝結成紅瑪瑙,叮叮當當滾落進青苔縫隙。
斑駁的石板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霜花,佛堂梁柱的朱漆在低溫中炸開蛛網狀裂痕,垂在寶座旁的經幡亦緊接著停止了飄動——并非無風,而是所有織物纖維都已被冰晶焊死在半空。
“不對勁。”源稚女隱于面具下的睫毛迅速結滿冰晶。他抬頭望向佛堂穹頂,那些消音棉帶包裹的風鐸正簌簌震顫,細碎的雪霰穿透晨霧墜落,落在阿龜面具上竟發出金屬相擊的脆響。
“大阪這個季節哪來的雪花?除非……”
藤原信之介正要跨過冰封的實驗體,戰術靴底突然打滑。
他扶住廂車后視鏡的手指僵在半空——鏡面倒映的天空中,無數冰絲從云層深處垂落,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虹暈,仿佛有位看不見的巨神,正以蒼穹為經軸、大氣為緯線,編織著籠罩四天王寺的冰晶羅網。
碎雪毫無征兆地稠密起來,蟬丸面具干部的手猛然按在耳麥上,王將的聲音在頻道里響起:“立刻停止交易!溫度驟降超過四十度!有人在用靈干涉氣象!疑似超高階靈‘冰之皇’或‘審判’,所有人員準備撤……”
話音未落,整片山麓的晨霧突然凝成冰砂墜落。參道兩側的石燈籠接連炸裂,青苔凍結成的翡翠色浪濤凝固在立柱表面,佛堂外的山麓林海正以恐怖的速度晶化,綻放出鋪天蓋地的冰簇玫瑰。
某個墨西哥槍手試圖用噴火器融冰,火焰卻瞬間凝固成琥珀色的固態,保持著躍動的姿態摔碎在地。磅礴的寒氣倒灌而入,須臾間爬滿全身,在整個人的體表處凍結生成了厚實的冰殼。
寺內上百名槍手組成的防線正在晶化,改裝卡賓槍管隨著降溫急劇脆化,有人試圖扣動扳機卻連同手指一起碎裂。最外圍的狙擊手更慘,瞄準鏡里的冰霜倒灌入瞳孔,將眼球凍成兩顆冰琉璃摔碎在戰術背心上。
煙霧般的雪塵自每個角落升騰而起,與數以億萬計垂落的冰絲凝為一體,發狠注射了未解凍“天鵝血”的藤原信之介啟動了靈時間零的領域,在慢動作幀中卻陷入了更深的絕望——天上地下,已再無生路。
……
同一時間,趙青牽著施夷光的手,自千米高空飄然而下,落在了四天王寺的主殿檐頂。
她輕嘆了口氣:“猛鬼眾果然干不出什么好事,盡是作奸犯科之舉,把普通人作為實驗品……一路上毫無停留,終于趕上了解救的最后時機。”
聽上去,竟是有著充分把握逆轉佐藤和綾子的深度龍化。
不得不說,赫爾佐格作為深耕白王研究領域的專家,的確有著他獨創的見解,至少,絕大多數人是很難聯想得到,有著化身風神-埃赫卡特爾的羽蛇神,居然不屬于天空與風之王的譜系,而是白王血裔之屬。
但仔細想來,若真有這般孤身流落在外的白王血裔,為免成為眾矢之的,顯然也應該披上個專門的馬甲,不可能直接自曝身份。
另外,從來沒有統治本地的“神靈”一定會留下血脈,跟王族或祭司沾染上關系的說法,文化與技術上的傳承才是重點——而赫爾佐格最離譜的開掛手段,梆子聲,也正是他從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中學習得來。
再考慮到“蛭子神”傳說中的近似畸形蟲子般的形象,跟白王圣骸頗為相像,深入探究,或許就是同一個東西,又或者,代表著圣骸其實存在著兩個?一個被留在了“藏骸之井”,另一個早就登上了美洲?
假若這種猜測是真的,而黑科技“梆子聲”居然正是圣骸開發并流傳下來的,便實在讓人莫名生出一切都是設計好了的意味:沒準偽白王的誕生與毀滅,從頭到尾都在圣骸們預寫下的劇本之上。
固然,無法排除“梆子聲”就是圣骸作繭自縛、坑了自己的可能性,可此事畢竟涉及到了白王這般能窺探時間線的巔峰存在,還是從更復雜往高的角度來預估為佳。
而所謂復雜的劇本,基本上也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另個圣骸仍保有自主性,擁有指揮諸多手下,以推進其計劃的能力;二是該圣骸已落入了某幕后黑手的掌握,身不由己。
不過,不管怎么說,無論什么陰謀詭計,策劃者總得派人過來?取成果,到時候蹲守在那里,見一個揍一個,就不怕敵人不露面。
而猛鬼眾和王將,正是第一個挨重拳的家伙,蛇歧八家的重要人物中,僅有橘政宗一個影武者屬于邪惡方,在處理的順序上,自然得排到后頭了,隨時都可以解決。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