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看著母親蠟黃的臉和弟弟驚恐的眼神,心如刀絞,卻還是強忍著淚:“娘,你帶著小山先去,二公子是好人,他不會害你們的。”她聲音哽咽,卻透著一股決絕,“女兒還有事要辦。”
“可是……”婦人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碧水抬頭打斷。
“娘!你趕緊去吧,否則侯夫人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婦人看著女兒滿是淚痕卻異常堅定的臉,最終只能哆嗦著嘴唇,點了點頭。她一步三回頭,牽著小山的手,最終還是被墨風半請半勸地帶入了夜色之中,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道的拐角處。
長街寂靜,只余下沈勵行與碧水二人。
方才還掛在沈勵行臉上的那絲懶散與玩味,此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夜風吹起他玄色的衣角,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沈勵行緩緩轉過身,一雙桃花眼在夜色里沒了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如深潭古井,不見其底。
碧水被他看得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垂下了頭。
“你的家人,我已保下。”沈勵行的聲音平淡無波,卻比鐘遠山的怒喝更讓人心悸,“現在,該算算你的賬了。”
碧水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墨影“鏘啷”一聲,丟了一柄匕首在碧水腳下。
碧水彎腰撿起。
她雙手握緊刀柄,緩緩抬頭,直視著沈勵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奴婢自知犯下死罪,多謝二公子信守承諾,救下我家人性命。”
說完,她猛地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握著匕首的手沒有半分顫抖,狠狠一下便捅進了自己的心口!
“噗!”
利刃入肉的聲音在寂靜的長街上顯得格外清晰。
碧水的身子劇烈地晃了兩下,臉上卻不見痛苦,反而露出一種解脫般的釋然。她沒有看沈勵行,而是費力地轉過頭,望向母親和弟弟消失的那個巷口。
一縷鮮血從她嘴角緩緩流下,她仿佛看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聽到了弟弟稚嫩的笑聲。
“娘……”
她喃喃一聲,身子一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長街恢復了死寂,只有夜風卷起幾片落葉,沙沙作響。
墨影上前,探了探碧水的鼻息,隨即收回了那柄還帶著余溫的匕首,用布帛仔細擦拭干凈,而后一揮手,陰影里便竄出幾個人,動作麻利地將碧水的尸體抬走,不消片刻,地上除了幾點尚未干涸的血跡,便再無他物。
墨影再次回到沈勵行身邊:“主子,接下來該如何?”
沈勵行終于轉過身,臉上的冰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涼薄的笑意。
他輕嗤一聲,眼里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興味:“鐘遠山這么辛苦的在我面前表演一番,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我們也得回敬一出大戲,才不算失了禮數。”
墨影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嘴角也不由揚起:“是。”
夜色漸深,返回國公府的路上,沈勵行騎在馬上,不緊不慢。
墨風與墨影一左一右,策馬跟在后頭。
路過一處尚有燈火的街角,一陣甜絲絲的香氣隨風飄來。沈勵行勒住韁繩,馬兒“聿聿”叫了一聲,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賣糖的小攤子,老翁正準備收攤,見有客,又連忙打起精神。
沈勵行看著那攤上碼放整齊,被燈籠微光映得晶瑩剔透的龍須糖,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張靈動的小臉。
他想起之前答應過那個蠢女人,說只要治好了他母親,就給她買糖吃。
當時她笑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那時不過是隨口一,后來也沒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今天突然想了起來。
想到剛才宋氏被打板子時凄慘的模樣,這些年她在鐘家,過的也是如此凄慘嗎?
沈勵行眸色深了深。他沒下馬,只是從懷中摸出一小錠銀子,隨手拋了過去,聲音帶著慣有的懶散:“老人家,那幾包龍須糖,爺都要了。”
銀子在攤位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老翁驚喜地抬頭,連忙手腳麻利地將糖用油紙包好,恭敬地遞了上去。
沈勵行接過,隨手放進懷里,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