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一切,她又抬起那雙澄澈見底的眸子,不解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
“所以,這位大姐姐是不怕死嗎?”
國公夫人怔住了。
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地上那個了無生氣的身影。
是啊,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做事何須如此小心翼翼?
若真恨毒了蘇清沅,想要她的命,一包見血封喉的毒藥,豈不比這杏仁乳酪更干凈利落?
何必大費周章,用這種只會讓人頭暈噩夢,卻不致命的慢性藥,給自己留下無窮的后患?
用慢性藥,本身就說明了一件事。
她在怕。
怕被人發現,怕丟了自己的性命。
可她既然如此怕死,又怎么會選擇撞墻自盡?
何況以她和蘇清沅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她若是跪地求饒,聲淚俱下,蘇清沅性子軟,未必會真的要了她的命。
一個怕死的人,做了一件怕被發現的事,最后卻用了一種最不怕死的方式來收場?
這說不通。
國公夫人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蘇清沅渾身一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開口。
“她會不會是后悔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哭腔。
“因為一時糊涂做了錯事,心里覺得愧對于我,所以才尋了短見?”
沒等國公夫人開口,一旁的鐘毓靈卻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有可能誒!”
她一臉天真爛漫:“大姐姐剛才還說,把姨姨當成親姐姐一樣看待呢。”
鐘毓靈歪著頭,清澈的眼眸里滿是困惑,聲音軟糯得像塊剛出爐的桂花糕。
“可既然是親姐姐,又怎么會那么恨,恨到要下毒呢?”
“就算是一時糊涂,可下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呀。”
蘇清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被鐘毓靈這句無心之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是啊。
她喃喃自語。
“是啊,我待她如親妹,我們在這府中相依為命這么多年……”
她的目光落在聽雪額頭那灘刺目的血跡上,眼神變得空洞而迷茫。
“她為什么要這么恨我?”
“恨到寧愿自己去死,也要拉著我一起?”
國公夫人眉頭微蹙。
她看著情緒崩潰的蘇清沅,又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眨巴著無辜大眼睛的鐘毓靈,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處處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廂房的門,卻“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了。
一個身著黑色錦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沉步走了進來。
來人劍眉入鬢,五官輪廓分明,一雙眸子銳利如鷹。
他似乎走得極急,衣擺還帶著外頭的風,卷起一陣淡淡的冷香。
可那雙銳利的眼,在看到蘇清沅的瞬間,便化作了一汪深潭,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大步流星,徑直越過國公夫人,停在了蘇清沅面前。
他擰著眉,將蘇清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她毫發無損,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松懈。
“昨日你一夜未歸,我正待差人去找你。”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剛才聽下人說你回來了,又說屋里有了大動靜,你沒事吧?”
蘇清沅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沒等她開口,一旁的鐘毓靈卻忽然眨了眨眼,好奇地望向他。
那雙眼睛干凈得像山間的清泉,不含一絲雜質。
“叔叔,你好厲害呀。”
她軟軟地開口,語氣里滿是崇拜。
“這廂房的門這么厚,關上之后,我在里面喊,外面都聽不見的。”
鐘毓靈伸出白嫩的小手,比劃了一下門的厚度,然后歪著頭,一臉天真地問。
“您是一直站在門口嗎?不然怎么會聽得這么清楚呀?”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了。
剛剛還滿眼關切的男人,身形僵了一瞬。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鐘毓靈的身上,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
“這位是?”
國公夫人連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鐘毓靈身前,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安遠侯莫怪,這是我的兒媳,勵行的兄長沈慎行的遺孀,鐘氏毓靈。”
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孩子從小性子單純,不通世故,還望安遠侯不要與她介懷。”
安遠侯的目光在鐘毓靈那張純真無害的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即收回。
“原來是世子妃,失敬。”
他微微頷首,語氣恢復了平淡:“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并非一直在此,是府上下人聽見這邊的響動不對,慌忙跑去稟報,我擔心清沅,這才匆忙趕來。”
說完,他的視線便落在了倒在地上的聽雪身上,眉頭猛地一蹙。
那灘刺眼的血跡,和聽雪了無生氣的臉,讓整個屋子的氣氛都沉重下來。
安遠侯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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